見清此人是葉婵,姜時願想都沒想徑直走開,卻被突然橫來的一隻玉足攔住。
繡着大紅牡丹的繡鞋緩緩上移,正巧堂風吹過,她素白的衣裙随風而動,但在此情此景下又朦胧的氣氛上,又好像是此足刻意地在撩撥、玩弄她的衣擺。
葉婵眯着眼笑道:“我還以為姐姐會來問我,為什麼會在崔梅面前幫你做僞證呢?”
确實,這曾是困擾姜時願的疑點。
葉婵與她素來不和,曾偶然間見到自己趁夜色前去南陵,遂掌握了她這個緻命的把柄,又威脅柳兒在崔梅面前供出自己,估計葉婵原本的算盤就是借着柳兒的嘴和崔梅的手除掉自己。
本該是這樣,可是葉婵又在崔梅詢問時幫她做了僞證,稱慌時願不曾去過南陵。
這前後的轉變,确實讓人匪夷所思,但現在她心中已有猜測。
姜時願見躲不過,便坐在她的身旁,問道:“那你現在說說,為何要幫我。”
一張極其妖娆的臉上一瞬靠近姜時願,葉婵彎着眉眼問道:“那姐姐先想告訴我,今夜見了哪位男子?你身上有其他男子的味道,我很不喜。”
姜時願不曾聞出,但也不喜沾上謝循的味道,于是小心翼翼嗅起自己的衣袖,确認除了草木香沒有其餘的味道後,遂安心地說道:“為你好,你不會願意聽見他的名字。”
葉婵緊逼:“誰?”
姜時願淡道:“魏國公,謝循。”
果不其然,葉婵面色聚變,笑容戛然而止,又察覺到姜時願的眼神一刻也移開過她,恢複鎮靜,從容地扯了扯嘴角,搖着手中香扇:“魏國公?你們有什麼可聊的,要聊這麼久?”
這次輪到姜時願笑了笑,拿起她妝匣中的螺子黛:“國公隻不過想從我口中套出一名逃犯的下落罷了,他說此人輕功極佳,曾在汴京中殺害出無數高官,但在這三年間忽然就消聲覓迹了。對了,葉婵,說不準你真認識此人?”
“誰?”葉婵的聲音忽然就軟下來。
廊下雨聲伶仃。
劍拔弩張之際,姜時願輕巧地擡起葉婵輕巧的下颌,看着她豔麗張揚的妝容,竟生出一聲稱羨:“你一個男人,竟然簪發、描妝本事,比我還好,這張臉皮當真和葉婵一模一樣。”
‘葉婵’瞳孔顫動,氣息混亂:“哈?”
姜時願低頭看‘她’:“所以,我應該叫你慕朝還是‘千人面’呢?”
按謝循所說,千人面極會易容,隻要千人面想,無論男女老少、各行各業,都能仿之,幾乎能以假亂真,語氣、樣貌、愛好、脾性全部如初一辄,難怪甚至來被模仿者的親屬也分辨不出。
冬蟲飄在水面上,撲地一聲,無人在意。
處在下首的‘葉婵’先是一瞬怔然,然後仰在朱漆杆上,笑得花枝亂顫,也不絲毫在意自己穿着羅衫裙,雙腿高高翹起,勾起腳尖。
這姿勢頗為豪爽,隻是,放在這眼前嬌豔的女子上十分違和。
看來他不打算在裝了。
“姜小姐果然聰慧,沒有讓我失望。”
下一瞬,纖纖玉手撕下覆在臉上的人皮,一點點上挑,露出突兀的喉結,又道,“重新認識下,在下慕朝。”
慕朝原以姜時願再次見到他時,眼中會有驚,會有喜。
然後,這次姜時願看見他的眼神又加了一層愠,一層疑。
“慕朝?”姜時願搖了搖頭,冷笑一聲:“要我提醒你嗎 ,你隻是個占着慕朝身份的殺人犯罷了?”而後,冷冷喚出他真正的名字:“千人面。”
姜時願眼前之人五官依舊是‘葉婵’的樣貌,可原本清越的女聲已經轉化為富有磁性的嗓音,慕朝一邊面不改色撕去束縛,一邊說道:“姜小姐,千人面是我不敢回憶的曾經,所以還是喚我慕朝吧,這也是我與姜小姐初見用的名字,值得紀念。”
姜時願直擊他的痛點:“你就這麼怕,有人提及你作為千人面的過往嗎?又為什麼會被關在南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