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時願沉默,怔怔地點了點頭。
三七:“雖說脫去賤籍實難,不是也全無方法,有兩條路可行。”
還未等三七詳細解釋,店小二就拿着三隻瓷碗倒扣在木桌上,手勢比着三,插嘴進來:“在下倒是知曉三條路子,比這位小娘子多一條。”
三七鼓着氣:“那你倒是說來聽聽。”
小二先是将一隻帶着缺口的瓷碗,推倒姜時願面前:“第一條路,受達官貴人賞識,在其身邊謀職,自然就能脫去賤籍。可是此條路難行啊,嫡庶有别,貴賤有天地之分,咋們這群蝼蟻又怎能輕易見到在雲端住着的貴人呢?”
第一隻盞又被小二翻正,倒上茶水,又指着第二盞,說道:“這第二條路嘛,對于女子來說,相對容易一些。随便找個良家子弟嫁了,就可以借着夫家的光,從賤籍編入正戶。隻不過嘛,這條路怎麼說呢,現如今也難走。哪位良家子弟願意放下世俗眼光,自降身份娶個賤民為正妻啊,即便再愛此女子,也隻敢偷偷摸摸納個小妾,誰會犯傻非要給她正妻之位啊!”
“姐姐,我先前想說的也是這兩個辦法。”三七嘟囔着嘴,“隻不過被搶話了。”
姜時願淡抿下一口茶水,苦澀難咽,難以下口,但又強迫自己飲下整碗,現在的自己可無挑三揀四的權力。
她輕蹙着眉頭,又問道:“那第三條路呢?”
小二望了一眼周遭,示意二人湊近點,極為小聲附耳:“第三條路,價錢可不便宜啊。汴京鬼市,找個叫‘白無常’的掌櫃,便可以買已逝之人良民的身份啊。”
三七像是過激了起來,“盜用他人身份,可是犯法的!”
“知道啊,所以這位娘子,這倒是輕點聲啊,難不成你像被官差抓起來。”小二剜了一眼大驚小怪的三七,悻悻地走了,“再說了,鬼市神出鬼沒,哪是這麼能輕易找到的啊,不然怎麼這麼久衙役都沒辦法查封呢?”
如今,有些讓姜時願犯難了。
脫不了賤籍,就無法入京,不能入京,就無法為姜家伸冤。
可這編入正戶的三個法子,都不可行。第一條難如登天,第二條姜時願不喜,第三條是個好辦法,隻是鬼市難尋...
正當姜時願和三七為入京陷入窘境之時,一位青衫男子身穿玄色華服,腰間挂着盛府的腰牌。他似有目的的,勒馬停在茶鋪門口。
此人正是盛懷安身旁的小厮,姜時願曾與他打過幾次照面。
小厮沖着姜時願一笑,拱手行禮。
三七瞅了瞅姜時願,眨着眼睛:“姐姐,這人認識嗎?”
姜時願将瓷碗輕輕擱下,柔聲道:“一位故人,三七你繼續吃茶,稍等我片刻。”
姜時願離開茶鋪,小厮正好将馬繩套好,又将馬鞍上的包裹提在手上,走到距茶鋪六尺的樹蔭下,等着姜時願走過來。看這嚴防之勢,好似小厮比姜時願更怕兩人之間的交談被旁人聽見。
姜時願走到小厮的面前,點破他的心思:“這裡四周無人,有什麼話煩請速速道完。”
這一年時光不見姜小姐,這性子倏然從溫婉婉約變得冷冰冰的,話中帶刺,差點讓小厮有些招架不住,隻好抹着淚,擊破女子的細軟心思:“哎,從前姜小姐和咋們家盛大公子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隻可惜造化弄人啊....佳偶終難成,這 世間的有情人總是幾經波折...”
“自從離開京城之後,咱家公子對小姐是朝思暮想、茶飯不思,人都消瘦了好幾圈,公子的深情小的是看在眼中的,相信娘子也能感覺到了...”小厮忽然有了難言之隐,支支吾吾的。
姜時願忽然冷聲打斷道:“深情是指盛懷安轉頭就與獨孤太尉之女定了親嗎?”
“這...公子與盛家也是迫不得已啊,各有難處。公子的心中都是姜小姐您啊,天地可鑒啊...”
“請講正事。”
啊.....這姜小姐還變得刻薄起來了,不給自己一點客套。
不過也對,自己倒騰這幾句廢話不是戳着人家傷懷之事了嗎,人能不生氣嗎?
思及此,小厮好受了很多,解開包裹,乃是滿滿的一包金銀細軟,多是翡翠、玉石等名貴之物,中間還放着着張地契和文書,小厮聲音倏然傲了起來:“大公子體恤姜小姐現在的不易,淪為賤籍,居無定所。特命我奉上了一些财物,還有京中的一處小院,順便還有能幫娘子編入正戶的正經差事。”
話音甫落,小厮看見姜時願手指慢慢拂過金銀細軟,垂着眸子,看似終于有了松動之意。
心中恥笑,這姜時願先前還擺着姜家小姐的态度,到頭來還不是為了這‘五鬥米’折腰。
看見時機成熟,又按着盛大公子的吩咐,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件,是極為名貴的靛青紙,一紙可抵十銀。
姜時願掃了一眼信箋上的‘阿願收’。
筆鋒收放自如,如清風出袖,毫無疑問是盛懷安的字迹。
小厮佯裝聲淚俱下:“公子和小姐之間有緣無分啊,公子希望娘子看完信件、收下細軟之後,從此,各自安好。”
“姜小姐,求你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