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半,雨還在下,台風已經北上後減弱為風暴。
電路還在搶修,抽水電泵得不到供電,此刻的醬園晾曬場依舊是水漫金山。馬曉福淩晨四點才打開發電機,但這個發電機根本供不上兩個設備同時使用。
權衡之後馬曉福選擇供給恒溫室。
糧倉沒進水,但包裝品倉庫漏水了,禹霏上周才印刷的貼紙一半都被水淋了,馬曉福裡裡外外看了一圈,也就這裡損失大一些。
“哎喲這風真給勁啊,樹都給連根拔了。”沈大爺去鎮上買了早飯回來,給馬曉福帶了一碗蔥油面,“鎮上招牌、樹杈掉一地,也就這家開張了。”
馬曉福哪有心情吃東西啊,一會兒馬老頭和禹霏來了,都不知道怎麼解釋呢,“沈大爺,我早就說這塊地方設計有問題,地勢不平還沒裝排水。”
“啧,這個地方你出生的時候就建好了,聚水就是聚财,你懂啥。”沈大爺說,“我可聽你爸說了,這禹家姑娘找的對象是個大老闆。”
“那可不,是做大生意的,這不都給您也安上差事了嗎?”
馬曉福嘴裡的面條還沒嚼完,奔馳大G已經在大門口停下了,“壞了壞了,比我爸來的早!”
情況比禹霏料想的還要糟糕,一路上都在做心理建設,但看到整個晾曬場都泡在水裡,心還是狠狠地擰了下。
車間門口,馬曉福光着膀子站在積水裡吃面,沈大爺高卷着褲腿站在一邊。
昨晚禹霏幫紀雲白冰敷了腳踝,但早上起來還是有點疼,紀雲白說:“我去買點紅花油,順道去店裡看一下。”
“今天上午閉店吧,我先處理好這邊的事,再安排師傅去送酒。”禹霏指指他的腳,“走路小心點。”
紀雲白看着眼前的狀況,鮮有幫不上忙的無力感,隻好說:“好,你也别着急,我給你帶早點回來。”
整個麗甯都在處理台風過境之後的事情,街道積水、電網癱瘓、飛機停飛、房屋倒塌……蒼楓山内多處山體滑坡,去璞悅山莊的路上就有兩處,一輛廂式貨車正好被大石壓住,堵在路上,所幸沒有人員傷亡。
小店沒斷電,但老房子就算經過修繕,也抵不住這麼大的雨,最嚴重的地方在櫃台,應曉諾把收銀機拆了搬到房間,現在裝不好了,琢磨得大汗淋漓。
紀雲白簡直是救星。
“紀總!您快幫幫我!”
除了地面是濕的,其他東西都保護得很好,紀雲白問:“吃早飯了麼?”
應曉諾搖搖頭,天一亮她就起來收拾,此刻離低血糖不遠了。
“拿去吃。”紀雲白把自己的那份給了她,“吃完給你老闆打電話說下晚上的情況,你做了什麼措施都彙報清楚。”
“好的,謝謝紀總。”
等應曉諾吃完出來,紀雲白已經裝完收銀機離開了,來不及跟着學,隻好拍下照片下回對着裝了。
回到醬園的時候,電路已經搶修完畢,晾曬場的積水也已經明顯減少。
一樓兩扇門碎得慘烈,二樓會議室裡馬師傅正在咆哮——在痛罵馬曉福。
而禹霏就在會議室門口站着,一臉的無奈。
紀雲白指指裡面問:“嚴重嗎?”
禹霏一攤手,拉着紀雲白去自己辦公室,後頭還有一堆事等着收場呢,現在最重要的是吃飽。
“馬師傅叫他賠錢,他說這都是風造成的,他不賠,就吵起來了。這種套路我過去見識多了,曉福哥16歲進醬園學藝,每次闖禍馬師傅罵得比誰都兇。”禹霏說,“一般呢罵完就當事情解決了,我爸以前也沒什麼辦法。”
紀雲白笑了,“應曉諾給你打電話了吧,這次論功行賞。等那邊罵完,你把馬曉福叫進來,這個壞人我來當。”
禹霏來了個雙手合十,說好話她沒問題,做一闆一眼的正經老闆還差老遠呢,“謝謝紀總~~酸菜包子真好吃。”
啧,除了在床上,小姑娘還沒這麼撒過嬌,紀雲白扯着嘴角微笑,“那你說他會不會覺得輪不到我來說他?”
“這是就事論事,誰說都一樣……”
隔壁會議室動手了,傳來巨大的摔物聲,禹霏急呼着奔出辦公室:“怎麼還動真格了?!”
受傷的隻有會議室的凳子,梁歡歡擋在兩人中間,朝馬曉福喊:“你今天跟爸動手我就跟你離!”
“昨晚我出去了,我有沒有跟你說,不信你去問沈大爺。”馬曉福指着傳達室的方向,“我過不去!人禹霏都沒說什麼,她都沒怪我!”
紀雲白漠然開口,“誰說她沒怪你?”
馬曉福:“……”
“昨天霏霏說晚上你會守在車間,大家都那麼信任你,但你擅離職守,你覺得你自己沒問題?”紀雲白不怒自威,“她沒說你是看在馬師傅的面子上也給你個面子,你現在對馬師傅是什麼态度?”
對面的三人定在原地,不敢擡頭。
紀雲白指指摔在地上的凳子,“這個你賠,其他的就算了,恒溫室發酵的東西檢查清楚,該報廢就報廢,别最後過不了質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