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霏拔腿往樓上跑,紀雲白回來了,怎麼不聲不響就回來了。
客房的門虛掩着,空調适宜的涼風從門縫中跑出,禹霏也能透過門縫看見紀雲白側躺着的睡顔,他依舊幹淨整潔,穿着體面,隻是頭發睡亂了,面色有些憔悴。
禹霏輕輕推門進去,坐到床邊。紀雲白眼皮微動,但沒醒。
确實是瘦了,可眼睛是腫的,大哭過一場的樣子。
“紀雲白,起來吃飯。”這麼多天半點消息都沒給,禹霏不知道是自己忍術強,還是他更勝一籌。
紀雲白睜開眼睛,還是覺得幹澀疼痛,伸手去抓禹霏的手。
“都幹什麼去了?”禹霏躲得快,不讓他摸。
紀雲白垂下眼眸,翻了個身又睡了。
“你不說我也可以找人問,我哥也總不能把你往我家一丢就不管了吧?”禹霏扯了薄被給他蓋上,“睡醒再起來吃吧。”
這次禹霏沒躲成功,紀雲白拉緊她的手,把她整個箍在了懷裡。
“我外婆心髒病,去世了。”紀雲白掩着哭腔,“我們家散了,我們原來都說好了中秋節要在山莊過的。”
怎麼會!禹霏瞬間渾身一顫,所有神經都繃緊着發出一陣有刺又麻的感覺,上一回這樣還是爸爸走的那天。老太太慈眉善目的笑顔一下子湧進緊閉的雙眼,好清晰好清晰。
這件事禹霏實在不忍心讓紀雲白自己說出來,安撫好紀雲白之後走出房間給師嘉恒打電話。
“人是在申城沒的,搶救無效。他從麗甯趕到醫院沒見上老人家最後一面,出事的那天紀老爺子也不在家,但他媽媽紀聞岚當時在現場,保姆說母女倆吵架了。”
師嘉恒果然是懂情緒把控的,能把這麼嚴重的事用這麼慢吞吞沒語調的口氣說出來。
“然後呢?”
“欸,你别問了吧,不關你也不關紀雲白的事兒就行了,他跟他媽的關系你也清楚,他是老太太一手帶大的,不知道多久能走出來呢。今天他一個人回璞悅山莊收拾殘局。江珂看他情緒不對,讓我把他送你這來了。”
“我知道了,那他公司的事還麻煩你多照應了。”禹霏還是想多問幾句,“那他外公和媽媽呢?”
“公司那邊别擔心,陸澄沣先回去頂上了。他就交給你了,這段時間他在你那邊先調整下,他平時自己撐過來也許就一兩天的事,這件事對他打擊太重。紀老爺子倒是個狠人,已經重新回集團掌事,他媽那邊我就不清楚了,反正肯定不好過。”
夜裡。
就算是那夜獨自待在在水樓,也沒像今晚這麼難眠。
晚餐時,紀雲白隻吃了半碗飯,洗完澡後濕漉漉的人在陽台呆坐到天全黑,手上被蚊子咬都不知道要趕走。整個人沒了魂。
現在他也沒睡着,禹霏知道他在哭。
有人說,親人的離去不是一時的狂風暴雨,而是餘生綿綿無盡的細雨。
禹霏貼近他,“紀雲白,抱抱。”
紀雲白渾身僵了一陣,才木讷轉身,手臂伸開給禹霏留出空間。
“明天我給你看看我畫的畫,我畫了我的大豆地,不過才兩畝,要是下半年收成好,明年開春的時候我再租兩畝,慢慢擴大規模。”
“好。”
“你等下,我忘了個東西。”禹霏打開台燈,從抽屜裡拿出戒指,“我給你換上,你也幫我戴啊。”
“嗯。”紀雲白用手背擦掉殘留在臉頰上的淚水,“給我看看。”
禹霏取下他中指上的臨時戒指,換上定制款,端詳了會兒,“我還是喜歡硬通貨,真好看。”
“你的給我。”
禹霏伸開五指,可紀雲白搞錯了,戴到了無名指上面。
“好看嗎?”
“好看啊,很喜歡。”禹霏沒有指出錯誤,舉着自己的手欣賞。
紀雲白笑了下,可禹霏看出了苦澀。
“我還跟她說明年也許我們會結婚,可以去馬爾代夫辦婚禮……我不知道她……她看不到了。”紀雲白脊背彎曲,額頭枕在禹霏肩上。
“不會啊,他們都看得到的,我媽媽還把你的照片發到我爸爸的微信上呢,跟他說你長得特别帥,特别有才華。婚禮不要去很遠的地方,就在麗甯啊,這樣他們就不用買機票趕遠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