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跟少将軍認識,難不成是……”
“将軍夫人?”
“受知府大人所托,給你送糧草來了。”桂枝兒坦蕩地迎上,前直言道,“在經略府沒找到你,一猜你就是在軍營和士兵們交流感情。”
栾霜柏聞言苦笑着擺手。
哪裡是交流感情,分明是被不服氣的下屬車輪戰。
偌大的北境,突然空降一名弱冠少年。
誰人能服?
多輪比試下來,他還沒養好的傷口又裂開了,可就算是忍着痛也不敢表現出任何異樣。
“辛苦了。”桂枝兒輕巧地眨眨眼,“來都來了,要不給你們開個小竈?咱中午吃頓香的。”
栾霜柏大喜,上前兩步就想握住桂枝兒的手,而後反應過來不合适,又趕緊放下了。
他淚眼汪汪:“姑娘,炊事營就交給你了。”
那碗噴香的鹵肉拌飯一直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這幅場景落在圍觀軍士眼中,又是一番議論。
“果真是夫人,你看小将軍的表情多感動。我猜是大家閨秀不遠千裡從京城趕來……”
衆人紛紛發揮了極大的想象力。
直到桂枝兒走進炊事營,才明白為何栾霜柏看見他像看見娘親一樣。
大白面,蒸饅頭,幾塊肉,炒白菜。
“俺們淩河縣駐軍的夥食,量大管飽,雖然沒什麼花樣,但是絕對頂餓!”
炊事伍長豎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這年頭,普通百姓可能尚是一日兩食,軍中訓練量大,三頓飯起碼得供應上。
“實惠第一。”桂枝兒笑語盈盈。
她思索片刻,決定在面食上做些文章,小籠包和鍋烙,一個蒸一個煎,再合适不過了。
說是白面,其實也不是純白面。
大梁生産力并不算高,糧食又全靠老天爺賞賜,畝産量低,隻能将小麥與玉米、小米、高粱等摻合在一起。
剩餘的肉量也不多,捉襟見肘。
“伍長,勞您還按照之前的飯量,稍微收着點做就成。”桂枝兒的策略是貴精不貴多。
她取出行李包裹,作為一個合格的庖廚,随身攜帶一些調料是基本操作。
“妥嘞。”伍長點點頭,然後一拍腦袋,“對了,外面的冰缸裡還凍了些低價收的羊肉,沒人愛吃,你要是用得上,隻管取。”
桂枝兒驚喜不已:“用得上,用得上。”
邊疆野生的羊肉腥味很重,一般隻有遊牧民族能習慣它的味道。
桂枝兒自有妙招。
她首先觀察到,冰缸裡的羊肉呈鮮紅色,紋路清晰,可見是新鮮的好肉。
“伍長,借我把切肉刀。”
桂枝兒手指靈活地将肥瘦肉分割開,緊接着,剔去肌肉間隙裡帶脂肪的筋膜。
一半剁餡,一半斬成塊後,再用冷水下鍋。
“小娘子,不用等水沸了,再放肉嗎?”有軍士好奇地插了一嘴。
桂枝兒搖搖頭:“給羊肉焯水,适合用冷水,加熱時間更長。”
她在鍋中放了一個紗布料包,裡面是碾碎的丁香、砂仁、豆蔻、紫蘇等。
“倘若直接用熱水,外層的肉收縮,裡面的血水和腥味反而很難去除。”桂枝兒補充道。
同時,她添加的料包,還可使羊肉'具有獨特風味。随着乳白色的泡沫浮出,她用勺子精準地撇出雜質。
軍士見她和面剁餡兩不誤,更是大開眼界,伸長了脖子偷學。
“瞎看什麼,抓緊把饅頭上蒸鍋!”炊事伍長當頭就給了他一個爆栗。
剛才他聽二屯的屯長說從四行的什長那裡得到的消息,這小娘子很可能是少将軍夫人,得放尊重。
桂枝兒并不知他人揣測,隻專心在菜闆上揮斥方遒。
白蘿蔔洗淨切塊兒,她略一擡手,盤中蔬菜便聽話地滑進鍋裡,連水花都沒濺起來。
接下來,她便處理胡蘿蔔,刀光閃爍,蘿蔔絲被碼得整整齊齊,“唰唰”數刀,又被剁成碎末。
随後,她将花椒粒用開水沏開,過濾出花椒水倒入羊肉餡裡。
“哇,這刀工……”幾位夥頭兵心生向往。
炊事營向來是新兵看不上的地方。
旁人舞刀弄槍好不威風,他們每天圍着鍋碗瓢盆打轉,盤算着地窖囤積的白菜該怎麼做。
今日方知,做飯也能這麼行雲流水,兩個字——漂亮!
白蘿蔔羊肉湯在鍋裡咕嘟咕嘟地炖着,桂枝兒開始做小籠包。
先用擀面杖把劑子擀成薄薄的面皮,添上餡,再一個一個褶子捏過去。
小巧玲珑,精緻可愛。
此時,一個夥頭兵出去扔清理後的爛菜葉子。
“怎麼樣,夫人會做飯嗎?”有好事者,趁着訓練間隙來探聽消息。
将軍夫人要親自下廚犒勞軍士的事兒已經傳遍了。
大家私底下嘀嘀咕咕。
聽說貴女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也不知是否就做個樣子,最終監督炊事營幹活兒。
“你們就等着搶吧!”夥頭兵嘿嘿一笑,“會做,做的還是羊肉。”
“啊?”好事者們大失所望。
這比不會做還糟糕。
又腥又膻的羊肉,多難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