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個脖子被割開,隻留下一個缺口,大得足夠塞進去一個饅頭。一股暖流順着脖子往外流淌,如同被淹在水中,喘不上氣。
氣管裡都是血,堵住了。
彎刀出鞘,原來這麼快。
沙井田哆嗦着不知所措,身子骨像散架了一樣要往地上癱。
“屍體,拖進門。”達奴間諜比劃了個手勢,見他爛泥扶不上牆,便自己行動了。
草原慣用的彎刀與中原不同,殺人定會留下線索。
達奴間諜摸到魯家小酒館的後廚。
鐵塔般的壯漢抄起一把菜刀,手起刀落,剁下了當家的頭顱。
恰在此時,一聲嬰兒的啼哭再次劃破寂靜。
“他拿彎刀捅人,然後像剁肉餡一樣……”沙井田說着說着,眼前又浮現了那慘絕人寰的場面。
“哇”的一聲,胃裡吐出酸水。
一家六口,無一幸免。
在監牢外旁聽的桂枝兒冷笑。
她低聲詢問栾霜柏:“驗屍時你看到了,反複切砍的菜刀印記淩亂,深淺不一,關鍵是,非常多。”
“你說,他難道沒參與毀屍嗎?”
栾霜柏悚然一驚。
至此,井裡遺棄的兩件血衣找到了主人。
身量不到七尺,一個魁梧,一個羸弱,均已滿足。
沙井田害怕自己小命難保,隻得将達奴間諜帶進賭場藏匿。
此地人流複雜,常有賭徒日夜吃住在此,瞞過一日是一日。
案情大緻梳理完畢。
駱縣令備下晚宴,名義上是感謝桂枝兒與栾霜柏的鼎力相助。
是夜銀河斜映,繁星微閃。
星鬥垂垂似隻手可拈,桂枝慢騰騰走進駱縣令的府邸,還是微微驚訝了一下。
難以想象,一員六七品芝麻官,在北境這等苦寒之地,仍能再塑江南山水園林。
假石疊嶂,流水潺潺。
冬日寒冷綠色植物不宜生存,便用小型的馬尾松、柏樹替代。
仆從挑着各式各樣精巧的燈籠引路。
“栾少将軍,桂小娘子。”駱縣令依舊是一襲長袍,風度翩翩。
“你們二人肯賞光,寒舍蓬荜生輝。”他左手撫着長須美髯,右手做出迎客姿勢。
桂枝兒和栾霜柏不清楚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兩人跟進整個案件,已經摸透這位縣令大人的作風。
遇事乃是又怕又躲,沒個主見。
如今上趕着往跟前湊,指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大人客氣了,您慈心為民、秉公執法,能被淩河縣的百姓父母官邀請,才是草民的福氣。”
不就是誇捧嗎,恭維的話又不要錢,桂枝兒張口就來。
栾霜柏眼皮一跳。
以他的官場情商,隻能臨時吭哧癟肚搜刮了幾句話。
駱縣令被二人哄得面露喜色。
“沒想到姑娘會誇縣令。”栾霜柏瞥了身旁女子一眼,暗中用神情示意。
看你濃眉大眼的,居然也會拍馬屁呢。
“小将軍也好。”桂枝兒擺了個口型。
她俏皮地豎起拇指,嘴角微微上翹,秋水明眸似月牙般彎彎的。
燈籠光影搖曳,映襯女子面龐如夢如幻,兩人同行肩并肩密密地挨着。
應酬晚宴也不全是件壞事,何況今夜月色這麼美。
栾霜柏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