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桂枝兒所料。
漕運使大人根本沒撐幾個回合,就交代了老底。
原來,牙人本是買家與賣家之間居中斡旋的人,通市情、曉貨值,事成後依例抽取傭金。
這樣一來,三方都有的賺。
但楚淮的蘇記牙行不一樣。
他們背靠官府,牙行老闆的小舅子還是倉曹使,負責管理地方上的倉儲事務。
說難聽點,就是官商勾結。
“囤積貨物,一來是為多賺點倉庫租金。”漕運使神秘兮兮地豎起兩根手指,“二來,我聽說這批春茶的成色很好。”
他老神在在,對官場潛規則了如指掌。
頭春茶用來給各路上官送禮,既金貴又有品味。
待春闱的大榜一張貼,各地方官的年度政績考核就畫上了句号。
此時不抓緊送,更待何時?
他倉曹使要拿應季茶葉走人情,我漕運使也要靠頂級石頭升一升。
官場嘛,就是這樣。
不跑不送,原地不動,又跑又送,提拔重用。
“如此看來,形式上左右掣肘。那些行商,想盡快拿回貨是不可能的了?”謝鸢瞬間領會了其中門道。
頭發花白的老者微微颔首,表示贊同。
見狀,謝鸢一時也有些為難。
行商與牙行既已撕破了臉,俱都氣憤不過。商人們從船幫找到會館,決議要聯起手來鬥上一鬥。
看來此事難以善了。
“咳咳,說到這貢品,小謝公子有所不知。”漕運使清了清嗓子,觑了一眼謝鸢的臉色。
“南林盛産鲥魚,從湖裡撈起來到宮中的宴席上,二百公裡路,必須當日送達。”
他垂首撫膺,做痛心疾首狀。
運送者點燈懸騎,快馬加鞭,中途不允許停下來吃飯。
晚了,可是要掉腦袋的。
“這才叫勞民傷财。”漕運使滿臉的滄桑與憂慮。
聞弦歌而知雅意。
“是啊。”謝鸢點點頭。
“大人貢奉奇石,乃天地之靈秀,可為皇家園林增色。”他口風一轉,“與此類媚上取巧者自然不同。”
“就是就是!”确保謝鸢不會壞他好事,漕運使這才放下心來。
也不管什麼郎中醫囑了,執起茶杯便飲一大口。
茶入腹中,甘冽之氣使人煩憂皆忘,似乎明日就能得道升官。
“好茶!”老者喜滋滋地誇贊道。
送走漕運使大人,謝鸢隻覺神思倦怠。
他以手輕揉太陽穴,潑墨般的發絲垂落,更添幾分慵懶。
“公子可曾用過晚膳?”桂枝兒敲敲門,柔聲問道。
謝鸢循聲望去,但見桂枝兒身着素雅羅裙,亭亭而立。一雙秋水明眸中,滿是關切之意。
更稀奇的是,她手中有一個長方盒子。
盒子是淡淡的銀灰色,邊角處較為圓潤,表層還有幾道淺劃痕。
樸素簡潔,沒有過多的裝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