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兒尚且不知自己被人“算計”。
書生們每日隻見先生頻繁往返白鹭洲,至于先生的仆從,甚至從煙柳浦一路逛到桃花蕩。
“木犀先生自有他的道理。”王蒲總結陳詞。
無論如何,北境的風雪刮不到楚淮。
微微細雨天,粉嫩的杏花挂着晶瑩水珠,綻放枝頭。半開半合似少女嬌羞,與雨絲纏綿起舞。
桂枝兒攜帶錦緞香包,去藥店讓夥計配些艾草、薄荷、丁香等驅邪避穢的藥草。
夥計一邊娴熟地放置戥盤稱重,一邊問道:“姑娘是送長輩還是送情郎?”
“送朋友。”桂枝兒好笑地回答。
“您這繡工真細緻,栩栩如生,一針一線都是心血啊!”夥計默認了是送情郎,妙語連珠。
桂枝兒頓覺好笑。
讓她舞刀弄槍還可以,繡花針實在是擺弄不來。
不過夥計的誇贊是對她眼光的肯定,也不枉費她在市集上精挑細選,花費半貫銅錢了。
賄賂小謝公子第二步,贈之以禮。
雖然香包是買的,藥草也是買的,但心是真誠的嘛。總不能,給小謝公子那等風雅人物送她自制的鹵味調料。
“為了促成買賣,略施小惠還是值得的。”桂枝兒點點點頭。
于是她擎着油紙傘,再登白鹭洲。
還未進門,就聽見樓上吵得沸反盈天。
“你們公子有客人?”桂枝兒手腕輕轉,将傘微微傾斜。合攏後,傘上水滴紛紛如銀珠滾落。
“好像是一些行商,女俠裡屋請。”小厮步履輕盈,在前引路。
踏上寬窄錯落的台階,桂枝兒便聽到了激烈疾呼聲。
“牙行之輩唯利是圖,那心肝啊,一個個比墨汁都黑!平日裡交易他們就從中作梗,這次,可真是把我等惹急了!”
“對,不還吾公道,誓不罷休!”
“船把頭,謝公子,您二位說句公道話。牙行壓住這批頭春茶不準發貨,卻照舊向我們收取倉庫租金。”領頭的行商怒而痛罵。
“我等客商,多是小本經營,哪裡經受得起颠簸。”
“大不了,咱一把火把貨燒了都不留給他們!”有中年人氣急,眼睛紅了一圈。
桂枝兒旁聽半晌,總算明白了。
行商們并非不肯變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倘若能多出點銀子了結,也就罷了。可連親仆都被算計扔進灰房子,他們着實咽不下這口氣。
“這不是欺負人嗎?”桂枝兒敲了敲門,仗義執言。
衆人一齊扭頭。
但見說話女子身着紅衣,宛如朝霞,足蹬長靴,盡顯英姿飒爽。她鼻梁挺直,眉毛略粗,一雙明眸義憤填膺。
沒由來的,就對她有了些好感。
“這位是……”領頭的行商疑惑道。
“桂女俠,她是性直之人,不喜阿谀奉承。”謝鸢起身笑道,“若說錯了話,大家莫見怪。”
“幸會幸會!女俠如此坦率,真性情也。”衆行商連忙拱手作揖。
“見過諸位。”桂枝兒狀似爽朗地與衆人交際,眼神卻在不經意間,瞥向貴賓席位男子。
他身形魁梧,面容堅毅。頭戴竹篾與棕葉制成的鬥笠,一身粗布短衫,腳蹬麻鞋,隐約還有些魚腥味。
尤其是那雙手,粗糙而有力,掌紋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