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密春雨澆濕了地面上的青石闆磚。
街上來往的油紙傘、鬥笠和馬車都向一處彙聚,行人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路上有熟識的人,也互相引薦打招呼。
“在下來自東魯黎州城,泰嶽酒樓,見過諸位同仁。”
“您就是陳師傅吧,幸會幸會,您那一手魯菜當真一絕。我們哥幾個是從燕平和澤州趕來的。”
“看來數我最遠,木犀先生在萊城做的珍珠奶茶,一下子就把我們掌櫃的迷住了。此次春日宴,我定要多學幾招。”
春和景明客棧二樓窗邊,柳千金見到人頭攢動的景象,眼中盡是驚愕。
半晌後,她才反應過來。
“這不是、這不是咱們沿途路過的酒樓客棧的大廚們嗎?曾借用過後廚的,他們怎麼來了?”
桂枝兒已重新打扮成木犀先生的模樣,對幫忙接待的駝衣侍從,遞去一個感謝的眼神。
無論那位劉知府有何企圖,起碼手下人辦事麻利啊。
“大家都是共赴盛宴,來給咱們幫忙的。”桂枝兒勝券在握。
廚膳是一門手藝,是手藝,就得磕頭拜師才能學。
學徒們從清洗鍋碗瓢盆,劈柴挑水等繁重的體力活兒開始,伏低做小,被磋磨幾年才能獲得近距離看師傅掌勺的機會。
最初隻能少說多看,慢慢揣摩。
即使有疑問,也需把師傅伺候好了,再挑準時機請教。
“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桂枝兒笑着對柳千金解釋道,“這種顧慮我沒有。”
“所以我早就給諸位同行寫信,願意來搭把手的,我無償教,能學會多少,全憑各自本事。”
廚膳之道,與學問一樣,貴在交流。
川蜀辣,嶺南鮮,東魯菜系悠久,南食口味趨甜。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閉門造車不如博采衆長。
桂枝兒集百家之長,這就是她承包春日宴的底氣!
“先生神機妙算。”王蒲等學子眼中震驚之色化為欽佩,“沒有一手好廚藝的監學大人不是合格的俠客啊。”
果然,優秀的人做什麼都優秀。
桂枝兒抱着逗小孩兒的心态笑道:“諸君,即使你是千裡挑一的逸群之才,大梁也有近萬個,學無止境。”
衆舉子歎服,自此更加戒驕戒躁、勤勉向學。
轉眼間,經過緊鑼密鼓的籌備,春日宴拉開序幕。
宴會地點如舊,依山傍水。春風拂過山川,草木漸次蘇醒,點點新綠連成一片,繁花漸綻。
此次春日宴順應餐食,以“茶”為主題。
飛檐鬥拱的小亭内,有一衣履精雅的青年正揮毫潑墨。
桌案上的畫墨色氤氲,似是雲霧缭繞,茶樹錯落有緻,一片片嫩綠的茶葉淡雅清香。
“墨韻天成,意境高遠。”頭頂青巾的男子拱手道,“敢問兄台可是燕平舉人,府試首名的田學兄?”
“哦?”青年停筆問道,“您是……”
“學弟揚安李覓。早聞學兄大名,此次春闱,兄台一定蟾宮折桂,金榜題名。”
“是啊是啊,若他日顯達,勿忘舊友。”
畫船上,流水邊,類此之語,遍見于集會四處。
撫琴弄弦的清音被打斷,品茗對弈的戰局被攪亂。
浮躁的氣息仿佛會傳染,原本安穩寫着文章的舉子也紛紛擱筆,與人四處交際,生怕漏掉什麼重要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