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破了别人的隐秘事,豆芽菜少年心中既驚且懼。
他跑起來磕磕絆絆,沒逃多遠,就被身高腿長的青年書生們一把揪住後領,提溜了起來。
“混蛋小孩兒,往哪跑?”書生們平日裡溫文爾雅,此刻卻故意裝兇吓唬人。
“我、我沒看見,什麼都沒。”豆芽菜少年漲紅了臉,嘴唇微微顫抖,努力地想撇清關系,可越着急,就越結結巴巴。
在翠園樓最後的日子,沒了大師傅的關照,受欺負挨打是家常便飯。
他心中有着本能的恐懼。
“怎麼處理?”書生們感到有些棘手,再次把目光移向李覓。
李覓撓了撓腦袋,不知所措。
今天這出亂子,緣起也很簡單。
鎮北大捷的喜報在京城傳開,一幫京官家的纨绔子弟,在文社上口無遮攔,嘲諷起北境的邊疆戰士。
“我們家幾代書香門第,唯有熟讀詩書才是正途,武将隻會逞匹夫之勇。”
“就是就是,那幫好戰、粗魯的家夥,打打殺殺讓多少百姓流離失所。”
其實纨绔子弟們對邊境毫不關心,也不在乎輸赢。就算被遊牧劫匪攻城略地又如何?
反正影響不到他們賭鬥雞、鬥蟋蟀、鬥鹌鹑。
畢竟,北境到杭京足有兩千公裡呢!
亦或是三千,他們也不知道,隻知春闱前要争取揚名,才被爹娘強迫着參加無聊的文社集會。
不參加又如何,反正關系已打通,“替死鬼”已尋好,他們保準能中進士或賜同進士出身的。
纨绔子弟們心有不忿,這才張口胡來怼天怼地。
按道理,無論他們怎麼說,總有人願意捧着權貴之後,不讓他們的話掉地上。
結果,偏有一個潑辣圓潤的女書生不識擡舉,張口痛罵道:“沒有邊疆戰士保家衛國,你還能坐在這裡吃香喝辣?”
“你是什麼東西,膽敢駁斥本公子?”纨绔子弟勃然大怒。
轉頭一看,竟是個北境來的女書生,還頗有幾分姿色,當即就色眯眯地湊過去,好一番言語調戲。
直把女書生氣到掉眼淚,跺着腳跑了。
“無恥敗類!難道就沒人能管嗎?”聽聞女書生的哭訴後,北境學子同仇敵忾。
“嚯,誰敢管這群公子哥,誰又管得了?”揚安學子李覓看得很清楚。
文人習慣以筆為刃,但今日寫文章譏諷,明日就會被構陷入獄。
這便是京城,官官相護,擺不完的闊氣弄不完的權。
“你們天天練什麼太極拳,要不就當場把人揍一頓呗。”李覓笑嘻嘻地說着風涼話。
他原本隻想讓這群鄉下來的土包子,認識到權勢的殘酷。
不料,北境學子驚呼:“對啊!”
先生曾說過,有道理就講道理,講不通時便用武力。
這下輪到李覓傻眼了。
他被半拖半拽着上了賊船,跟武德充沛的鎮北舉子們一起,套麻袋把人打得哭爹喊娘。
沒有目擊證人也就罷了,偏偏,豆芽菜少年貿然闖進了現場。
“小兔崽子,我警告你,别想着報官。”李覓虛張聲勢,惡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滾吧!”
學子們左看看,右看看,也隻得松開了手。
驚魂未定的豆芽菜少年一溜煙兒跑了,先按吩咐去西市買梅子,再狂奔回店裡,希望主家能給拿個主意。
白牆黑瓦映照着湛藍蒼穹與如絮白雲,美不可言,小店的旗幡迎風飄動。
“桂記鹵味店?”北境學子一字一頓地念了出來,大為困惑,“這不是我們中心府城的店嗎?”
他們假裝放過豆芽菜少年,實則暗中跟蹤,生怕他壞事。
沒成想,一路到了長興坊。
“這熟悉的香料味,該不會是桂小娘子進京了吧?”有學子左顧右盼,想找尋熟悉的身影。
遠在千裡之外看到親切的故鄉情景,不免淚眼汪汪。
“進去看看就知曉了。”淩河縣的舉子雖不慎了解,但一路上也聽木犀先生提及過。
先生說,他的廚藝師承北境桂小娘子。
先生還說,師傅雲遊四方,将來要去杭京開店。
推門進入店鋪,“免赀試嘗”四個大字便吸引了衆人視線。精巧的瓷盤中,是剛出鍋的鹵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