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人都走了?”
清爽的少年音帶着幾分不自然的顫抖。
栾霜柏從暗處現身,身形靈動仿若狸貓,黑眸警惕地四下掃視。
同樣着一襲深衣披風,他腦袋縮着,英俊的面龐藏在遮掩口鼻的方巾下,唯有耳朵高高豎起。
怎麼看都鬼鬼祟祟。
“離皇宮還有八百丈遠呢,你慌什麼?”桂枝兒盡顯坦蕩。
“我這、這不是猶未備妥嘛!”
貓尾巴被踩到,青澀的尾聲上揚,暴露了少年的心虛。
栾霜柏怎麼也料不到,桂枝兒會如此大膽。
先前他給足了銀兩,馬侍郎八方探尋、廣羅音訊,如餓狼撲食般拼湊情報。
凡有信息缺失,便威逼利誘,務求詳盡。
兩個人合作,竟将原本如亂麻般的事情,絲絲縷縷拆解開,拼湊出了大緻真相。
現在,佐證隻差最後一環。
承朔元年的天子起居注——存于史館藏書閣内。
宮廷重地,戒備森嚴。
“今夜月黑風高,小女掐指一算,适合夜闖皇宮。”桂枝兒搓了搓手,滿懷期待。
她眼中波光閃爍,嘴角不自覺上揚。
從科舉舞弊事件洩密速度之快,足以見得,大梁皇城四面漏風。
是樾王安插的探子推波助瀾也好,是内部搖擺的官員多嘴多舌也罷。
總之,天子已經失去了對朝堂的絕對掌控權。
此時不闖,更待何時?
“我便不該告知姑娘此事!”栾霜柏聽聞此言兩眼一黑。
須臾,他擡手狠狠揉了揉太陽穴,眉心緊蹙。
他素知,看似溫婉娴靜的桂枝兒,才是最有主意的那個人。
但他沒想到,幹誅九族的大事,在桂枝兒口中,竟和做一碗鹵肉飯一樣随意。
“嗨,小将軍可是捉拿匪徒百戰百勝的英才!”桂枝兒狡黠一笑,“勇者臨危,有何可懼?”
栾霜柏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愣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誅心之語啊!
“無論如何,若被禁軍發覺,姑娘無需顧及我,隻管先撤。”
栾小将軍無奈妥協了。
月隐雲帷,星芒暗斂。
在沉甸甸的墨色掩蓋下,兩隻龐大的黑蝙蝠瞄準守衛巡視空檔,翻越牆頭,穿梭在皇城内。
朱漆宮門的銅釘泛着冷光,像是幽暗巨獸森然凝視的眼睛。
值夜太監提燈,邁着細碎的步子,勉強撕開周遭昏暗。
風過處,牆頭雀麥草簌簌。
“怕是要下雨。”值夜太監擡眼看不見月亮,嘟囔了一句,急匆匆走開。
裕和公主想喝燕窩蓮子粥,他得通知禦膳房。
一刻也不能耽擱。
身着夜行衣的兩人足尖輕點,燕子三抄水,騰空略過宮中龍池,隐匿在重疊假山之間。
起初栾霜柏還擔心桂枝兒會跟不上。
但很快他就發覺自己多慮了。
他一式梯雲縱蹬起身來,桂枝兒便使出八步趕蟬,緊緊相随。
無論快慢,桂枝兒總能身法靈活的追上。
似乎仍有餘力。
“咔嚓”一聲,閃電如銀蛇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