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記鹵味店門口支起幾張木桌。
桌上的青花瓷碗内,盛着細碎的冰碴與西瓜、烏梅,再點綴幾片薄荷葉,清新感撲面而來。
冰飲限量供應,在灼灼烈日下,很快融化為冰漿。
天氣說熱就熱,在後廚待不了多久便大汗淋漓。
桂枝兒抿了一口冰飲,搖着麥草扇解暑。
收到春和景明客棧來信時,她并未在意。依舊是熟悉的素紙信封,紅火漆印。
她漫不經心地揭開封口。
想着無非也就是一些北境近況,與中心府城的家長裡短。
離鄉小半年,樾王那清瘦的面目已經模糊。
桂枝兒回信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邊防北境第三軍統領蔡淼通敵叛國,引狼入室,權攝鎮北經略大将軍德順公公主張割地求和。
今黎庶同仇敵忾,不堪苛政久矣。
鎮北府,宣告獨立。”
反了反了,倒反天罡!
桂枝兒瞪大了眼眸,将這段話來回看了三遍。
試圖從樾王那斷金割玉般的淩厲字迹裡,看破他内心所圖。
“我……”一句粗俗之語湧至唇邊,她輕咬下唇,硬生生将它攔截。
“姓蔡的不是好東西倒也罷了,區區一個太監,是有賣國求榮的膽子,還是有割地求和的權利?”
她嗤笑一聲,将信件扔還給駝衣侍從。
樾王這些冠冕堂皇的話語,也就能糊弄糊弄百姓,讓造反更加師出有名。
哦不對,不是造反,是将篡位者趕下台。
多麼名正言順。
早在系統預警她,茶水中被下了曼陀花散的時候,她就知道,此人看似溫文爾雅,實則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駝衣侍從默不作聲。
桂枝兒臉色緊繃,細密的睫毛随着呼吸扇動,如同蝶翼撲閃,卻扇不散周身的惱火之氣。
她完全可以想象到。
褪去僞裝的樾王,舉止從容不迫,眉宇間透露出一股書卷氣,面容溫潤似雪。
他眉眼低垂,憐憫地向世人宣告——
“我本無意逐鹿,奈何蒼生苦楚。”
他一聲輕歎,身姿挺拔,那股悠然姿态似風拂翠竹,微微搖曳卻又風骨铮铮。
足以迷惑不明真相的百姓。
帶他們殺達奴、建城牆、改賦稅的,是愛民如子知府大人。
也是大梁原本正統的繼承者!
清野州的洪水決提尚未沖破京城,涉及科舉舞弊案書生們,即便内心義憤填膺,也顧慮頗多。
恰在此時,蟄伏許久的樾王,終于露出兇狠的獠牙。
對内憂外患的大梁發動緻命一擊。
店門 “吱呀” 一聲被猛然推開,一道英挺的身影攜帶着夏日灑落的陽光大步跨了進來。
栾小将軍身着一襲藏青色的軟甲,甲片上的暗紋若隐若現。
他劍眉星目,深邃的眼眸在踏入店的一瞬間,便似獵鷹掃視獵物般,直逼駝衣侍從。
“信已送我,何必再打擾桂姑娘。”栾霜柏語氣平淡沉穩,卻自有一股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