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海水吞噬的我拼命掙紮,窒息讓我一度陷入絕望。在拼命地擺動雙手後,終于得以從那夢境中醒來。終于可以呼吸了,我就像是對氧氣懷有着極度饑渴一樣貪心地呼吸着,好一陣子才恢複了意志。
窗外傳來一些嘈雜聲,我轉過去看窗外,是和夢中夢裡一樣熱鬧的街道。
“你終于醒了。”昊的聲音終于傳了過來,經曆了如此漫長的夢境,可我心裡還是不免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醒了。
“要先喝點水嗎?”
要!我接過水來咕咚咕咚就是一大杯,爽快地打了個嗝後忍不住問:“我睡了有多久?”
“兩天兩夜,不過身體檢查了沒什麼問題,隻是太累了吧。”
“我昏睡前發生了什麼?”
“我也不知道,你送那位西邊來的大嬸到了國賓館後就在院子裡昏睡了過去。還好那邊有床讓你睡下了,第二天早上我去國賓館給人看病,就順帶把你帶回來了。”
原來如此,那就是說西湖小學失火的事也不過是我最初的夢罷了。我還以為是自己落入了失火的小學裡昏迷了。也是,那小學在山堰的低處,就算那堰塞湖被打通了,山溪也因地形而會落入低處。那個位置就算真的有人,也不可能燃起如此大的大火。隻能是我的夢境。
“多休息會兒吧,一定是最近勞累過度,所以嗜睡症又犯了。我給你做了些飯團等等可以當午飯吃,我還要去國賓館看病人,結束了給你送晚飯來。”
昊幫我整理妥當家務就離開了,可能是睡眠過度了,所以腦袋還有些昏沉沉的。我适應了一會兒才能從床上起來,走到窗邊沐浴了一陣陽光,身體才有些力氣。
無論如何,我還是得先出門看看。讓我負責的所謂治安隊,全靠船隊送給我的那把槍支撐着。張市長本來就是為了收編那幾個不安定分子,也不知道這兩天我不在崗他們有沒有做什麼壞事。
令我有些意外的倒是城市裡秩序井然,在街市上碰到一個輪班巡邏的小弟,正和負責分發蔬菜的婆婆熱情地聊着天。勞動分工和分配體制變更後,因為考慮到治安隊的危險性和夜間工作,他們幾個拿到的物資水平在城裡算是中上。沒想到現在看他們,不知何時變得慈眉善目不少。
我在城裡逛了逛似乎也沒發現我昏睡的那兩天發生了什麼事。視線自然注意到了不遠處的江南嶺上。雖然昊告訴我那不過是我的第一重夢境,但從半山腰往那邊望去,确實是一副黑洞洞的模樣。
怎麼會這樣?明明那裡因為久日的潮濕生滿了青苔,以前看都是綠油油的景色。這焦炭的痕迹很顯然确實過了火。我一邊想着一邊要往那棟靠在山腰的大廈上往下走,那是我們每次通往那小學的路線。可我的腳剛要從破碎的窗戶洞裡伸進去,一隻手就抓住了我。
緊接着傳來了一聲轟隆巨響,昊趕緊脫下了衣服來捂住了我的口鼻,然後拉着我往另一邊走。我一邊被他拖着,一邊轉頭看去。身後不遠處那棟已經歪斜了許久的大樓完全倒了下來,沉重的樓體與地面相撞後揚起一陣灰塵,如同巨大的烏雲一樣向天際膨脹開來。這棟樓本還支撐着其後幾棟高樓,它倒下後接連幾棟樓也跟着倒塌,隆隆聲如同雷陣一樣密集,塵雲也迅速擴散。
看來不及逃跑,昊拉着我躲入了山道邊的一間小木屋裡。關上門後他放下了衣服,我拼命地咳嗽了一陣然後才得以呼吸。鼻涕眼淚讓我的視線變得模糊,過敏的喉嚨也讓我的呼吸不算順暢。
這似乎原本是山邊觀景台的咖啡小屋,好在在山腰所以在大海嘯中沒受到這麼大的沖擊所以十分完好。隻是而今自然沒有觀光業,這個位置遠離老城,沒有人會要這樣的房子。
我從窗戶往外探視,這一波的倒塌是我醒來後見過最大的建築坍塌,揚起的灰塵很快擴散到了老城裡。原本在陽光下透露着豔麗色彩的中華城,一下子就被蓋上了一片陰郁的濾鏡。在街上的人也紛紛到室内躲避,剛剛熱鬧起來的街道恢複了一片死寂,猶如回到了災難剛過去的世界。
那棟倒塌的大樓,原本就在西湖小學的街對面,像是一個死士一樣苦苦支撐着巨樓保護着小學。這番坍塌後不用想,那小學也終于被埋沒在了建築廢墟之下。
“你沒事吧?”昊走到小窗邊,也看起了窗外的景象。
“應該沒事。”如果不是他及時拉住我,我現在也一定被深埋在那片廢墟之下了吧?現在沒有重型設備,不會有人花大代價來救一個人。“對了,你不是去國賓館了嗎?怎麼這會兒在這兒?”
“船隊傳來消息說他們的船修得差不多了,島上兩邊的幸存者社會也都穩定。他們打算做完最後的整備後出發去美洲。在這之前,船長阿吉答應兌現承諾,用船帶我們繞島航行一周,如果我們走水路到了北方農科區,也能帶來更優良的作物種子和種豬,你覺得怎麼樣?”
這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嗎?現在已經建立了新的政府,道長怎麼說?
“大家重新分工後多餘的人手就更少了,如果要環島的話,可能隻能抽出治安隊的人手。”
雖然船隊也送了我們一些大陸來的優良種子和種雞種豬,但要等着繁殖開來時間肯定來不及。而且幸存者中沒有專業的農業科技人員,就算是培育出來的優質種群,在沒有足夠的化肥與專業飼料的條件下,一代代的繁殖後也可能逐漸蛻化。開出路來到北面,是我醒來後就面對的任務,也是我們活下去的必須。
還好我們是海島不是内陸,剛剛那一波建築的坍塌雖然引起了前所未有的粉塵,但海風很快就把它給吹散了。剛剛還籠罩着一片暗色的天空漸漸又清晰了起來。隻是道路房頂,面上都蓋着一層灰塵,人走過後還是會揚起一片來。
我們沿着山坡拾級而下,因為要直接去港口和阿吉商量路程的事,從中文大學博物館取了新複寫的全島地圖,抄炫燈山的近道往南走向海濱。
“嘭——嘭——”就在我一邊對着陽光一邊看着那地圖的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了槍聲。
城裡隻有我還有沒還給船隊的槍支,而且槍聲傳來的方向是西門太太的農舍?我和昊趕緊停住腳折了回去。一路小跑到了西門太太的農舍邊時,看到西門正倒在地上,她驚恐的眼睛看着面前新搭的簡易雞舍,雞舍不大卻因各種茅草而顯得無比雜亂,枯黃的茅草間,鮮紅的血滲了出來,嘀嗒——嘀嗒——因晴日的陽光而變得愈加鮮紅。
我上前挑開了那些茅草,幾隻雞的屍體露出了容貌。
“小心,離遠點。”昊上前把我扯開,我這才注意到雞舍一角燃起的火焰。因為都是茅草,那火蔓延得格外快,很快整間雞舍就都着了起來。還沒等我們反應,不遠處的豬舍也傳來了濃煙。
就在我們想去救火的時候,阿吉帶着他的夥伴走了過來。他的手裡還拿着手d槍,剛剛的槍聲很可能是他發出的。
“出了什麼事?”這些是他們幹的嗎?
躺在地上的西門太太先開了口: “剛剛來了個特别高大的人,對着那些種雞種豬一頓猛砍,我想阻止他,可他的力氣特别大,把我一下就推倒在了地上。我被推倒後動彈不了,就眼睜睜地看着他殺那些雞和豬,他一邊砍還一邊喊,我們島上的人都不可以活下去。”
“是誰?”西門太太怎麼說也是生産隊的領袖,聖麗的幸存者裡她多少認識個大半。
“不是城裡的人。之後這些船隊的小夥子就來了,掏槍打了幾發空彈後那巨人也像是吓着就跑了。”
“可我們沒能追上他。”阿吉一邊收槍一邊說。
“是老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