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化作溪流般的光芒,淌入祈清和身體。
于是那阖着的鴉黑羽睫輕輕振翅了一下。
一雙泠然的眸子睜開。
祈清和覺得自己從那漆黑虛無中墜入了一片天光裡。
被光刺了眼,她不由自主地閉目,再睜開,就是陌生的雕花房梁,腦海是眩暈失重的,她眨眨眼,偏過眸光,就撞見一襲白衣的青年與紅衣的姑娘。
什麼情況?
她想坐起身,撐着手,被人扶了一下,唇邊被遞過來一杯溫熱的水,祈清和低頭抿了一下,甜的,又喝了一小口,終于找回聲音。
“所以,是一切塵埃落定了?”
她不确定詢問道。
沈北歌頓了一下,回答:“也……也算是吧?方才有上仙現身,平息紛争,緊接着,仙盟的人就來了。”
“仙盟?”祈清和驚訝。
從鴻京到此,最快也需幾日時間,怎麼做到的?
“是我通知的。”
這話是應知離答的,但是如何通知,怎樣通知,再問,他便不肯說了。
應知離心中無奈,不是他不願回答,隻因這一手段途徑,實在是令人難以解釋……
通知仙盟是小夢幹的。
應知離聯系了仙盟相關人員的夢境,本想以夢暗示,誰想小夢自信滿滿大手一揮,确定道。
「我來!萬一這些木頭似的修士聽不懂你那幹巴巴地暗示怎麼辦?」
小夢咳嗽了幾聲,裝模作樣清清嗓子,像附耳一般,拎着仙盟修士的神識,猝不及防甕聲甕氣道。
「咳咳,我綁架了仙盟在逃通緝犯沈北歌,現在正在瀛洲燕澤準備大開殺戒,半個時辰内,見不到仙盟人員,我要撕票人質!讓燕澤全員陪葬——!」
……
說罷,小夢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臉,對不起一切都是它胡謅的,希望沈小姐不要怪她。
應知離被這一操作驚得說不出話。
仙盟卻被這威脅吓得原地炸開,之前有一隊負責通緝沈北歌的人馬本就在瀛洲附近,當真快馬加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翻山越嶺,累得狼狽而來。
所以應知離也自然不敢再說其間細節。
沈北歌倒認認真真叙述在祈清和昏迷不醒其間發生的一切大小事,祈清和耐心聽完,不禁感歎四海十洲果然還是實力說了算,修為足夠高,直接碾壓所有不服。
當然,她自然也知道了燕玉真自刎一事。
祈清和目光沉了幾分,擡眸問道:“它現在在何處?”
隻見應知離指尖作法拈訣,一朵如氣泡般的雲彩幻化出來,雲彩上裹着一隻虛弱地,勉強還有着一絲呼吸的,黑色小鳥。
“還活着,但天女衣已毀,它隻怕再無法蘇醒了。”
他輕聲答道。
祈清和蹙眉思忖,又問道:“天女衣呢?”
這回交出天女衣的是沈北歌,她與師尊打架時不敢不盡全力,沒留手,自然而然無意間劃破了原本流光溢彩的天女衣。
隻見天女衣灰暗無光,有着多處破損,羽毛凋零掉落,俨然與一件普通羽衣并無二緻。
燕玉真的性命與天女衣相連,這也是沈家不敢動它的原因。
可如今天女衣破損,隻怕再多神藥,也拉不回小鳥性命。
祈清和到底不是獸醫,對着重傷的燕鳥無可奈何,她沉默了一會兒,忽道。
“有沒有辦法,補好天女衣呢?”
沈北歌聽得一愣,茫然道:“哪有那麼輕易,天女衣以五彩燕羽毛織就,而小燕的一身彩羽盡數被剝,哪兒還有别的羽毛……”
有的。
祈清和笑起來。
她從芥子囊中,取出了一匣木質的,精緻盒子。
她剛好有幾枚,漂漂亮亮,湛藍泛光,美麗羽毛。
雖然不是絨羽,但是确實來自于五彩燕身上,由它自願交出的,含着祝福的尾羽。
還好那個名叫“阿月”的女孩認真保存了這些羽毛。
祈清和擡手,運轉周天調動體内修為,以靈力為針,以承托着小鳥的雲彩為線,穿過盒中一根根羽毛,于是那羽毛順着一線流光,翩然自由地,輕巧附着在天女衣上。
原本黯淡的,死寂的天女衣順着靈線牽引,再度顯出蓬勃熠熠的生機,天光灑進窗棂,羽毛折射出絢爛灼目的光輝。
祈清和輕輕拂過天女衣,彌補好最後一處缺損,于是這美麗的羽衣振顫起來,而後忽如一陣風一般,飛起來,輕輕攏上那嬌小脆弱的小鳥。
「診療已完成,玉簡八十号已發放。」
燕鳥原本漆黑的羽翼被附上一層淺而耀眼的湛藍流光,絨羽開始重新生長,而後輕輕睜開宛如黑曜石般圓眼睛,撲騰了一下翅膀,唧唧喳喳鳴叫,想飛起來。
它跌跌撞撞,向着祈清和飛去,磕磕絆絆落在她肩頭,依戀着不吭走,叫聲更雀躍。
到底受了一場重傷,想再能言人語,想再化作人形,都需要時間了。
天女衣,知兇佑吉。
至此物歸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