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書行來金府數回,對這裡地形早已摸的清清楚楚,因此輕車熟路便解決了問題,出來時,卻恰巧碰見一位衣裙華麗的女子從面前袅袅婷婷走過。
他心道:這難道就是金老頭吹噓的,那個長得跟天仙一樣的寶貴閨女?
鑒于金老頭一向喜歡誇大其辭,搞不好天仙其實是個醜八怪,他一時心生好奇,便想跟過去瞅瞅這姑娘長什麼樣子。
誰知這一好奇,便壞了事。
這位小姐看着慢慢悠悠,一路上卻七拐八繞,陸書行愣是沒找到機會看到她的正臉,直到她邁進一間屋子,關上了大門。
陸書行有些失望,以為沒戲了,他總不好跟人家到閨房裡去。
卻忽然見到窗戶上印出了兩個影子!瞧那另一個的身高外形,分明是個男子!
眼見這二人的影子還越挨越近,陸書行一吐舌頭,想他小陸捕快雖然貪玩風流,卻絕不下流,不小心看到了活的西廂記,自然要回避。
他腳步一轉,正要離開,卻見那男人的影子突然舉起刀來,一下紮入小姐的胸口,霎時血濺窗棂。
陸書行吓得不輕,憑着僅存的一點理智捂住嘴巴,飛快思索,他的武力值基本是廢柴,若是被兇手發覺,被滅口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還是得找個幫手。
紀彤等了許久,還不見陸書行回來,心想這人莫不是真吃壞了肚子。誰知一回頭,便見一人跌跌撞撞小跑而來。
“阿彤,我,我,看見/殺/人了。”
紀彤心下一驚,金府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而且今日賓客雲集,居然會有人在此大膽行兇。
兩人一路疾行,及至到了那兇案現場附近,才放慢腳步,免得打草驚蛇。
那屋子剛剛還門戶大開,此時卻已是門窗緊閉,裡頭無聲無息,而窗戶上也幹幹淨淨,一絲血漬也沒有,仿佛是這金府裡最普通不過的一間屋子。
紀彤側過頭,輕聲問:“是這裡麼?”
陸書行看了看周圍的環境,肯定道:“是,我記得這裡有一棵榕樹,一棵柏樹。”
紀彤知道他玩心雖大,卻是出了名的過目不忘,此時關乎人命,自然是很有把握才會如此笃定。
“那便是那兇手擦去了血迹,隻是不知道他此時還在不在屋裡。”可多耽擱一刻,那女子就更危險一分,她心下一橫,“救人要緊,隻能硬碰硬了。”
紀彤一把抽出腰間軟劍,踹門而入,陸書行緊跟其後。
看清屋内景象,兩人卻雙雙一愣。
屋裡确實有一男一女,正一躺一坐。
一白衣少女躺在地上,面色蒼白,雙眼緊閉,腹部的衣衫已經被染得血紅,似乎已無氣息。
而一年青男子安然端坐椅上,卻對他們微微一笑。
此人一身绛紫廣袖竹紋長袍,頭戴束發玉冠,仿若一介富貴閑人。五官無一處不精緻絕倫,輪廓極為流暢,每一處的骨骼起伏都長得恰到好處,但是偏偏皮膚蒼白,眼眸狹長,嘴唇薄而淩厲,便帶了些病态感。
美則美矣,卻不似真人。
此時他正在笑,但是紀彤卻不由得升起了森森冷意。
她已經做了六年捕快,與許多人打過交道,也抓了不少窮兇極惡之徒,卻從沒見過這樣一雙眼睛。
人的眼睛通常是最難掩藏之處。
喜怒哀樂,憂懼煩擾,即使臉上表情能控制的很好,眼中也難免/流露二三,就是那些亡命之徒,眼睛裡也充滿了兇狠、貪婪、殘忍、憤怒……
但是這人的眼瞳裡卻是空洞洞,黑沉沉的,仿佛深潭黑水,一片死寂,再無一物。
那裡面沒有對生命逝去的恐懼,也無一點緊張害怕,甚至說不上有什麼人類的情感。仿佛在他眼中殺死一個人,同拿走這屋子裡頭的家具,并沒有什麼不同。
滴答。
紀彤神色一凜。
在這樣寂靜的房間裡,無論什麼聲音響起,都足夠駭人。
更何況,那是血液滴落的聲音。
滴答。
又是一滴鮮紅粘稠的血液打在地上的聲音。
這個男人卻沒有一絲驚慌,反倒是施施然拿出手帕擦了擦手,說——
“見笑,這件作品不太合格。”
他居然全然不管面前還躺着一個流血受傷的人,隻專心緻志擦拭自己的手指。
但這雙手,又确實很美。
甚至可以說是毫無缺陷。
皮膚柔白無暇,仿佛一塊精心雕磨成的羊脂美玉,沒有絲毫雜色,且骨肉勻亭,增之一分則太豐潤,減之一分則太瘦弱,既不太長,也不太短,就算最會挑剔的人,也絕對挑不出絲毫毛病來。
但是看着這雙手,紀陸二人卻同時有種汗毛倒豎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