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容隻得點了點頭。
雅君湊近她耳邊,輕聲道:“其實,這衣服我前兩天不小心弄髒了,這才送回了布莊清洗。”
雅容吃驚地捂住嘴,又一拍妹妹的胳膊,嗔道:“你這丫頭總是這樣冒失,連嫁衣也能弄髒。”
雅君趕緊道:“好了好了,這不是都弄幹淨了,而且更漂亮了。”
春杏也幫腔道:“是呀,幸好洗好了,這樣就不怕被詛咒了。”
紀彤之前便對春杏當時的吞吞吐吐有印象,想着嫁衣這時候已經洗幹淨,便好奇問道:“你們說的詛咒到底是什麼?”
此時,绫娘已經打開了妝奁,拿出工具幫雅君梳妝。這新娘妝的步驟比尋常的妝面複雜得多,敷粉、施朱、畫眉、點唇、額黃、斜紅、花钿、面靥,少一步都不行。這一整套下來非要有一個時辰。
雅君坐着本就無聊,便說起了這個鎮子的傳說。
“阿彤,你是捕快,這可是最适合你聽的了。”
雅君家所在的這個城鎮布藝生意十分興隆,不少人都以養蠶缫絲、織布賣布為生,刺繡技藝也是代代相傳,若是哪家的少女能繡出美麗的花樣,便會格外受到歡迎。
而這一切,都源于一個名叫鶴妻的傳說。
話說有一個書生自小家境清貧,卻心地善良。某日,他遇見了一隻受傷的白鶴,便将其帶回家包紮救治。半個月後,白鶴恢複了,便振翅飛走了。
但書生并不知道,這隻白鶴其實是來自天庭的仙鶴,這仙鶴為了報恩,便幻化成了一個美麗女子。因她發現書生雖然貧苦,卻十分有才華,隻是缺少上京趕考的路費,才遲遲不能實現抱負。
這女子便在當地開了一個繡莊,并請書生提供畫卷作為繡樣,以作資助。因女子的繡技出衆,繡莊的生意十分興隆,書生的生活也漸漸好了起來。
但書生卻發現女子刺繡從來不讓人觀看,都是每日晚上關閉店鋪後,獨自刺繡,而後白日便有整齊的繡品擺在架子上。他便以為是女子的家傳絕技,因此不便展示人前。
三個月後,書生和女子情投意合,便決定成婚。正在女子為成親趕制嫁衣的時候,卻來了一個道士,對書生說女子是妖精變化,為要吸食男子的元陽。
書生起初不相信,但是實在架不住母親的催促,隻得答應去試試。道士對書生說隻要将符水滴在女子所繡的東西上,便會知道她是不是妖精。
當晚等女子睡着後,書生便偷偷将符水滴在了嫁衣上,沒想到這嫁衣卻突然燃燒了起來,而屋内熟睡的女子突然驚醒,皮膚上驟然長出了千萬根羽毛,變成了一隻仙鶴。最終女子的嫁衣和繡莊都被付諸一炬,而仙鶴也回歸了天庭,隻留下書生悔恨一生。
“就這樣?”紀彤本以為是多麼不詳的詛咒,但是聽下來卻是個癡心女子負心漢的故事,不由一笑,道,“這種故事咱們小時候也聽過很多啊,怎麼你們這麼害怕?又跟詛咒有什麼關系呢?”
“因為這隻是傳說的第一部分。”雅君抿了抿嘴,接着道,“後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又漸漸傳出說這仙鶴回歸天庭的時候,因被愛人背叛,心有不甘,便留下了一個詛咒。若是女子出嫁的嫁衣髒污,便是不詳,意喻所托非人,将會死于非命。”
紀彤闖蕩江湖久了,聽過的神怪傳說,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因此對這種詛咒實在有些不以為然。雅君雖然與她多年不見,但是對她的小表情卻十分熟悉,便道:“我知道你不相信。這種怪力亂神的事兒我從前也是不信的,但是這個詛咒近年已經應驗了三次,這可就由不得大家不信了。”
此時绫娘已經完成了第一道工序敷粉,雅君的臉色看着無比白皙,甚至有些慘白,配合她的神情,一時間還真有些吓人。
“五年前,我們鎮子上來了一個女子名叫瀾沁。”
此時雅君突然轉頭,卻剛巧撞到了绫娘,她正準備挑選胭脂的顔色,那胭脂盒子被這一撞便脫了手,咕噜噜滾了出去。
兩人均吓了一跳。
紀彤趕忙伸手撿了起來:“還好,沒有摔壞。”
绫娘趕忙低頭接過,連連點頭道謝。而後伸出手取了些胭脂,在掌中塗勻,輕輕塗抹在雅君的兩頰。
新嫁娘原先的一張蒼白臉孔,此時便有了紅暈,仿若畫師的點睛之筆,讓扁平無力的人物瞬間有了神采。
這便是——施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