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
本該寂靜如死的墳茔,卻傳來一陣陣掘土聲。
一人道:“阿彤啊,你真的是女子麼?”
另一人手中的鋤頭揮舞不停,頭也不回:“哪裡不像?”
前面那人側頭仔細打量她片刻,再次确認道:“哪裡都不像。”
李蘭溪環顧四周,陰風陣陣,四下無人,隐約還有幾聲不明動物的凄厲嚎叫:“首先,這裡是墳地,孤魂野鬼出沒之地,你居然一點也不害怕,而且你用着這鋤頭挖的比我都有勁?”
紀彤終于稍微停手片刻,也回頭道:“首先這裡是邱家的祖墳,并非什麼無名無姓的墳堆,哪有什麼孤魂野鬼。再說,正是因為現在夜半無人,沒人來抓我們,才是挖墳的好時機啊,我為何要害怕。最後,我從前去抓一個藏匿在農戶裡的江洋大盜時,學過一些農活,用着這鋤頭自然比你順手,有何好奇怪的。”
她說的條條在理,李蘭溪一介富貴閑人,哪裡用得慣這種粗糙農具,不過因為是男子,不想被比了下去,才勉力而為。
此時,他被紀彤怼的沒話說,隻得道:“可是就算沒人來抓,你這樣挖人墳頭真的沒什麼愧疚不安麼?”
自古人死都講究入土為安,被這種大鋤頭打擾長眠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紀彤卻一臉正色,理所當然道:“挖墳地如何,名捕司的職責本就是為活人解困,為死人伸冤,相信他們肯定會理解的。别說了,快挖,一會天都亮了。”
半個時辰後,紀彤的鋤頭終于觸到了一處硬物。
正是邱門吳氏的棺椁。
開棺。
紀彤帶上手套,慢慢檢查起來。因雲州地處北方,空氣幹燥寒冷,因此屍體的腐敗并不是很快,雖然已經看不出吳靈的面貌,但是好在她脖頸上的傷痕還能看出來。
屍體的嘴唇微微張開,雙手張開,紀彤看了看她的指甲,内藏一些皮屑,想來死前應當和人發生過争執。
“來幫我一下。”
李蘭溪顯然極度不願意,過了許久,才慢慢挪了過來,他先給自己鼻子裡不知塞了什麼,又拿出一塊絲絹蒙上了半張臉,才伸出手。
兩人合力将屍體翻了過去。
原來吳靈頸部的傷痕,其實有兩道,一道是水平的,一道是呈“八”字型向上傾斜。隻是這兩道傷痕在前面有所重疊,因此才顯得很寬。而屍體背面常人并不會仔細去看,才沒有發覺。
“吳靈應當是被人勒死後再被吊起的。”
李蘭溪自然也看到那兩道傷痕:“當地衙門勘驗屍體的時候,居然沒有注意到這破綻?”
紀彤道:“吳老夫人也曾為女兒之死不平,多次請求公堂重新審理此案,但是都被敷衍過去了,想來是邱家使了銀子的緣故。”
自從吳靈和吳老爺子雙雙去世,吳家很多産業都落入了邱雲的手中。若是此人能狠心将新婚妻子殺害,賄賂衙門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隻是紀彤有些想不通,那嫁衣詛咒為何會如此應景,剛巧就在吳靈剪壞嫁衣後,便在雲州傳的沸沸揚揚呢?這邱雲和其他幾位死者有沒有關系呢?
翌日。
紀彤以名捕司之名重啟此案,并提交了昨夜勘驗屍體幾點可疑之處,當地縣官雖然面色有些挂不住,但是還是派人将邱雲抓捕了回來。
這邱雲正在家中享受美酒佳肴,為自己未來的兒子取名字。他原先的姘頭,也正是他後娶的那位繼室,當時之所以能順理成章地登堂入室,正是因為她懷有四個月身孕。而如今這胎即将足月,邱家正在一片喜樂之中。
此時,黑衣衙差卻突然破門而入,将他帶去衙門,關押入獄,這邱雲正是一臉懵。
但是等紀彤将他的罪證一一列出,這人卻不知怎的突然滿臉驚慌,連連喊叫起來。
“我本來也不想殺吳靈的,她長得美,家底殷實,作為正妻是很合适的。她和麗娘一大一小相安無事不是很好,但是新婚當晚她發現了麗娘就住在我家,因此我們大吵了一架,在推搡之間,我不小心掐死了她。麗娘已經懷孕了,我絕不能去坐牢,那孩子就沒有爹了。所以,我隻能将她吊上了房梁,裝作自盡。我并不是存心的!真的!”
紀彤看着眼前這個砌詞狡辯的男人,看似是為了孩子,但是他卻能冷靜地僞造自殺現場,還能想到賄賂官府,這一聽就是謊言。
“你不單殘忍殺害了自己的妻子,居然還想出了一套嫁衣詛咒的謊言來掩蓋自己的罪行,簡直是處心積慮!其他案件呢?還有孫雅君你将她藏到了哪裡?”
邱雲一心将給自己脫罪,眼下卻聽到不隻是殺害吳靈一案,這回他是真的慌了:“什麼其他案子,我沒有啊,我什麼也沒做過了。”
紀彤神色冷淡,并不為所動,接着道:“那嫁衣詛咒呢?你怎麼會想到用此來脫罪的?”
邱雲汗流浃背,趕忙道:“我也不知道這詛咒從哪裡流傳出來的,隻是因為我聽到覺得和吳靈的死很有關聯,便雇了一些人去街頭巷尾宣傳,隻是為了轉移人們的注意力,别咬着我不放。”
這邱雲雖然心狠,但是輕輕一詐,便心防塌陷,絕非能精明布局,長久等待之人,紀彤覺得這人應當是利用了嫁衣詛咒,但是卻不像能想出這個法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