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一早見到绫娘,便欣賞她的氣韻風度,後來更是頗為同情她的身世,因此這内心形成的初始印象,便不希望她是兇手。
“接着,我去詢問了吳小姐和張小姐的家人,她們的嫁衣都是在雲合布莊訂做的。那麼,瀾沁呢,她死去的時候,雲合布莊尚未開業。而雅容更是從未去過繡莊,那麼這兩人被害的原因,又是因為什麼呢?”
紀彤看了看蔣玉安:“其實這幾人中,最為奇怪的便是雅容被害的案子。她并非新娘,也不存在弄髒嫁衣一說,因此她是最不符合條件的人,但是她卻死了。”
“而且為了讓她死得像是符合詛咒,兇手甚至不惜用了最麻煩的方法,讓她代替雅君穿上嫁衣,死在婚床上。”
“既然想出了嫁衣詛咒這樣深思熟慮,布局深遠的手法,為什麼兇手要破壞自己的設計呢?”
紀彤這時候轉頭正視這周豐,緩緩道:“因此,我想在兇手一開始的計劃裡,并沒有孫雅容這個人。很有可能是,當日發生了一些特殊的情況,導緻兇手被惹怒了,才意外殺死了她。接着為了不打草驚蛇,他才想出了這樣一個遮掩的方法。”
“其實,兇手真的很聰明,在那麼短的時間裡,便想出了這樣一個幾乎瞞騙了所有人的手法。”
紀彤此時站了起來,走到裡間帷幕之前,放下了一邊的簾子。
“根據當日春杏的供詞,在她離開新房前,房内還有小姐和雅容小姐,她們準備去換嫁衣。绫娘那時候已經完成了新娘妝,正在收拾了妝奁。”
“而等她回來的時候,看見绫娘的妝奁已經不見了,而内堂裡雅容小姐正在幫小姐換嫁衣。”
紀彤在簾幕後比了個手勢,眼見那簾幕上便顯出了一隻羊的影子,接着又變成了一隻雄鷹。
“其實隔着帷幕看見的,并不是真的看見,充其量隻是個影子。”
蔣玉安此時也聽了個七七八八,卻覺得有些奇怪:“可是春杏離開時,房内有三人,而等她回來,還剩下兩人。但若是那個绫娘有意圖謀不軌,雅君和雅容裡無論哪一個都不會配合她。”
紀彤颔首,道:“蔣大人根據我剛剛的描述如此推測,是十分合理的,隻是那日你不在當場,并不知道房内的物品情狀。”
“那一天,因為雅君的嫁衣剛剛從布莊拿來,為了避免褶皺,绫娘帶了一個大箱子,而且讓一個等人高的木偶穿上了嫁衣。”
此時紀彤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了一個面人,接着她以拇指食指比作另一個小人,兩個小人在簾幕後左挪右動,仿佛正在換衣服:“若是讓木偶換上嫁衣,帶上鳳冠霞帔,因為簾幕遮擋,影影綽綽,被當作新娘也無不可。而春杏看見的那個“雅容”自然就是绫娘。”
“然後隻要趁着春杏出去查看新郎迎親隊伍的時候,将雅容藏入衣櫃,将雅君藏入木箱,她再換上嫁衣扮作新娘去拜天地,便可以瞞天過海了。”
周豐卻分辨道:“好,就算如你所言,可是從新娘拜堂,到她回新房,春杏都在她身邊,寸步不離,绫娘要如何殺人呢?而且她一個女子,怎能搬動兩個女子呢,又怎樣将箱子運出去呢?”
紀彤微微一笑,道:“這便是你們的計劃最精妙之處。”
“誰說,穿着嫁衣的就是新娘呢?誰說每次穿嫁衣的新娘都是同一個人呢?”
“更重要的是,誰說嫁衣隻有一套呢?”
“當日雅容橫死于婚床之上,死狀過于恐怖,衆人或傷心或恐懼,都沒有注意她所穿的嫁衣。及至後來仵作為其驗屍,整理衣物,我才發現原來她所穿的嫁衣上居然也有一塊油污,和起初雅君弄髒的位置居然十分接近。那時候我便想,難道嫁衣詛咒真的這樣厲害,連污漬都能還原?還是說我們大家看見的那件完好如新的嫁衣,根本不是雅君送去的哪件呢?”
紀彤淡淡一笑:“鑒于大部分人都怕鬼,所以我想第二種推論大約更好接受一點。如此一來,若果真有兩件一模一樣的嫁衣,那便一定有兩個新娘。”
“這樣一來,一切似乎都說的通了。”
”周老闆剛剛與我交手,我便知道你的身手不錯,絕非泛泛之輩。向來孫府的圍牆對你來說,恐怕就如無人之地。”
紀彤仿佛将當日的情形一塊塊放到它該在的位置,真相便也漸漸有了雛形。
“那天绫娘将孫家姐妹藏了起來,自己卻扮作新娘,随春杏去拜堂。而你便趁着衆人都在前廳恭賀新人,無暇注意的時候,偷偷躍入院牆,潛入新房,給孫雅容換上你們準備好的另一件嫁衣。”
“做完這些,你便藏入了那個大箱子,等绫娘回來,接着你們合謀殺死孫雅容,你再帶她出府,裝作是剛進來飲宴的模樣。”
周豐的臉色越來越沉,此時幾乎無言以對,終于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大聲道:“但是孫雅容聽說是死于詛咒,脖子上還有兩個奇怪傷口,并非人為。我和绫娘隻是兩個普通人,就算我通曉一些粗淺功夫,也絕對做不出這樣的傷口來。”
紀彤聽他說完,卻并不反駁,“是麼?”
接着她悠哉悠哉散步般走到了窗邊,閑閑一瞥,道:“绫娘,聽了這許久,也累了吧,不如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