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活着……”紀彤慢慢念着這四個字,心中某處居然莫名燃起了一點微弱的螢火之光。
“是啊,不僅是你自己,就連那些你愛的,你想見到的人,我也可以讓他們永遠活着,永遠陪着你,這樣不好麼?”人面花見到紀彤似有所動,便更加賣力,低沉的聲音,漸漸變得年輕而充滿磁性,仿佛揉進了誘人的蜜糖,試圖将紀彤拉入一個虛幻而美好的未來之中。
紀彤眼前不由閃過幾張常常在夢中徘徊的臉孔,他們在她夢中常常是流着眼淚的,讓她不敢細看,他們也能回到從前的模樣麼?讓她見到真真實實的樣子,再不用懷着痛苦去回憶那曾經的相聚?
紀彤覺得自己的思維似乎被什麼占據了,想得幾乎有些癡了,卻沒發現有東西悄悄朝着她的方向遊走而來。
遽然,四肢各處突然同時傳來一股緊縛的力量,她低頭一看,卻見那些原本圍繞着棺蓋的藤蔓卻不知何時已經被催動得伸長了許多,正在瘋狂扭動着纏繞上來,瞬間将她的手腳牢牢捆住了。
紀彤心中一凜,立刻奮力掙紮起來,但一股強大的力量襲來,仿佛這些藤蔓似乎感知到了獵物的反抗,如同有靈性般越纏越緊,甚至分化出了幾枝,想要将她的腰腹也一起徹底束縛住。
那人面花見她已經被自己的藤蔓網羅困得嚴嚴實實,霎時得意起來:“你就和這碗中的餃子,一起乖乖成為我的養料吧,這樣就可以跟我一起永生了,哈哈哈哈哈哈。”
紀彤心中一動,決定賭一把。她将瓷碗奮力舉到嘴邊,對着人面花大聲喊道:“你若再不停手,我便将這隻餃子吃了,讓你永世不可獲得自由!”
這人面花聽到這裡,簡直氣極敗壞,立刻指揮着藤蔓纏繞上了紀彤的脖子,要将她勒畢當場。
随着藤蔓越收越緊,紀彤感到呼吸困難,眼前開始出現大片青紫的花紋,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扭曲變形。
紀彤隻得拼命将碗用力一甩,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咬下了那隻餃子,瞬間,一股滾燙的液體湧入她的口腔。
她沒有死去,也沒有獲得永生。
但是卻聽見有人大聲喘氣的聲音,仿佛充滿了痛苦,同時,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斷地呼喊着她的名字,那聲音中充滿了焦急與關切。
她覺得頭越來越痛,周遭的景象,卻開始微妙地扭曲起來,如同水面泛起的漣漪……
紀彤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
而後一張臉慢慢浮現在水裡。
她對這張臉看了很久,似乎是第一次見,又仿佛相識多年,過了好一會,才意識到那是李蘭溪。隻是他的臉上出現了她從未見過的焦慮的神色,顯得有些陌生。
他正在用手掌連連拍打她的臉頰,在她耳邊輕聲卻堅持不懈地呼喊:“阿彤,醒來。”
紀彤的神智慢慢回籠,視線也清晰了起來,這才發現,他們還在之前的石室,仍是四口打開的棺材,棺蓋上卻幹幹淨淨的,上面根本沒有纏繞着藤蔓,也沒有長出陰森恐怖的人臉花。
原來剛剛那一切都是幻覺。
“我……”她剛想說話,卻覺得嘴裡微微泛苦,還有些許鏽氣,想起身,卻覺得五髒六腑都十分灼痛,仿佛吞下了一團火焰一般。
李蘭溪将手中的小瓶收回懷中,扶着她靠坐起來,手往右後方一指,輕聲在她耳邊說:“我剛剛喂你吃了藥,現在會有些難受,一會就好了。先莫要說話,其餘人此時還在幻境,不能輕易驚動,會有生命危險。我已經給他們聞了斂魂香,一會自會醒來。”
就在離他們不遠處,任玉則雙眼緊閉,昏倒在地,闫文賀的額頭上鮮血直流。井如海、齊麟則臉色蒼白,眉頭緊皺,嘴角卻溢出鮮血,一人的胳膊不自然地垂下,另一人的手腕流着血,皆有不同程度的受傷。這幾人顯然正沉浸在各自的幻境之中,神色各異,有的面露驚恐,有的眉頭緊皺,還有的臉色青白。
于是紀彤點點頭,卻忘了問自己為什麼可以被他喚醒,因為她看見李蘭溪的手腕剛剛擡起來的瞬間,袖子被扯上去了一點,露出了一道猩紅的傷口,表面十分猙獰,像是被什麼撕咬過。但是他很快放下了手,因此什麼都看不見了。可她卻沒說話,因為她隐約感知到,李蘭溪不怎麼希望她知道他受傷了。
紀彤此時雖然有些擔憂其餘人,但既然李蘭溪已經安排好了,那應當暫時并無危險。而且她自覺心神仍有些被剛剛的幻境影響,有些渙散,又因在李蘭溪懷中半靠,如同躺在一張溫暖的床褥上,幾乎有些昏昏欲睡,隻覺得自己五髒六腑的中的疼痛被緩緩收攏,隐隐凝聚成了一個尖銳的點,停留心口,一跳一跳的抽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