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彤回憶了半天自己當日扮作賣身葬父的場景,又暗自掐了一把大腿,終于擠了兩滴眼淚下來:“姑娘說的有理,不過我還是意難平,想看看那花魁娘子究竟是個什麼模樣的人,能将他迷得如此神魂颠倒,隻要見上一面,我也就死心了。”
赤霓凝視着紀彤,目光似乎中有某種思緒在流轉,又仿佛穿透了她望向虛空,她沉默了片刻,終于開口道:“若隻是想見一面,這倒也不難。”
一炷香的功夫後,紀彤已換了一身婢女的衣服,跟在赤霓的身後往那座二層小樓悄悄而去。
赤霓回頭叮咛道:“我與這绮夢姑娘還算投緣,你一會就跟在我身邊,說是去問問她明日是否要跟我一起賞花。到時候你莫要說話,也定要冷靜,切記不可露出怒色,否則我便要惹上麻煩了。”
紀彤忙點頭稱是:“絕不辜負姑娘的出手相助之心。”
二人正往那幽夢小築走去,卻突然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個客人來,一把抱住了赤霓的腰:“赤霓!我就說那老鸨嘴裡沒有實話,居然跟我說你今日有客人了,這不是空得很嘛,還帶着丫鬟在此胡亂溜達,可被我抓着了吧,我倒是要去問問她,這翠月樓裡到底是個什麼規矩!”
赤霓擔心他将事情鬧大,立刻作出一副笑臉:“哪裡,我這不是聽說劉公子您來了,這才特地出來尋你的嘛,帶這丫頭正是為了去拿你最愛喝的西鳳酒。”
這劉公子本來還心裡不滿,此刻被這話一哄,立刻露出了笑容來:“我就知道赤霓最得我心。”
赤霓便轉身帶着他往樓裡走,口裡還不忘囑咐:“小玉,你去二樓左手第二間房取了酒就給我送來,可不要懶怠,若是耽誤了小心我打你闆子。”
紀彤連忙應聲,轉身快步往那小築走去。
這棟二層小築,掩映在一片蔥郁的翠竹叢中,青磚砌牆,黛瓦為頂,四周則環繞着一條細碎的石子路。
踏入小築,一股淡雅的香氣撲鼻而來,那是來自院内花草清新之味與屋内熏香的融合的氣息。
一樓大廳寬敞明亮,一張雕花紅木圓桌上擺放着青瓷茶具,似乎随時準備迎接客人的到來。牆上挂着幾幅水墨畫,畫中山水相依,雲霧缭繞,一時倒是看不出是哪位名家的手筆。
沿着樓梯緩緩而上,二樓果然如赤霓所說,不隻一間房間。紀彤放輕腳步,讓自己隐于夜色中。
樓梯左側的第一間房乃是一間書房,書架上擺滿了各類書籍,從經史子集到詩詞歌賦,應有盡有。房中的書桌上散落着幾本翻開的書籍,筆墨也都擺在桌上,仿佛主人剛剛離開。
第二間房則是一間卧房。房間的正中央,擺着一張雕花大床,床榻四周的绛紫色帷幔随夜風輕拂,顯得朦胧而旖旎。角落裡擺放着數盆精心培育的蘭花,暗香浮動。窗邊是一張梳妝台,上面擺着一面雕刻繁複的精緻銅鏡,台上散落着胭脂水粉、珠翠首飾,粗粗一看,便已知價值不菲。
紀彤心道,這恐怕就是那位花魁的居所,但是裡頭卻不知為何空無一人。
道路盡頭還有第三間房。
紀彤往前走去。
這回房中傳來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她提氣屏息,輕輕戳破窗戶紙,往裡頭望去——
卻沒想到這屋子裡,既沒有錢琰,也沒有花魁娘子。
卻是兩個男人,正對坐飲茶。
一人面對窗口而坐,帶着銀制面具,那面具極為詭異,上半張臉在笑,下半張臉卻在哭,十分瘆人。
另一人黑衣黑袍,背對着紀彤,看不見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