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雲客棧,天字三号房。
李蘭溪在錦城下榻的客棧。
紀彤在這人來人往的客棧對面的茶樓,呆呆坐了許久,卻沒有上去。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去枯木齋見李蘭溪的場景,那時候她雖然對此人的身份存疑,心懷戒備,但是卻并不害怕。
但是此刻她明明已經比那時候熟悉了他許多,他們甚至已經可以算的上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了,但是她此刻卻第一次産生了恐懼,甚至不想聽到他說話。
在星铢山莊的密室内,紀彤曾問周伯那個神秘的買主是誰,但是周伯卻隻知道錢樞将此事交給了他的一位望年交查探,按日子應當有結果了,隻是卻沒有告訴他。
于是紀彤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但是她知道錢樞的望年交是誰,也知道那夜最後和他發生争吵的人是誰。
從白日坐到天黑,紀彤終于敲響了李蘭溪的房門。
門吱呀一下開了。
李蘭溪屋内的圓桌上已經放好了兩個酒杯:“我知道你會來,卻沒想到你來的這麼晚。我等了你很久。”
紀彤記得從前她去找他,他也說過類似的話,不過那時候說的似乎是她來的比他想象中快了很多。
她幾乎是有些不合時宜地想到,或許人與人之間就是如此,總是在錯過,又總是彼此等待。
“當日我曾告訴你,我要查探清楚才可以回答你的問題。”
“所以,你現在已經查清楚。”
“是。”
他們明明一個在問,一個在答,卻沒有人用的疑問句。
李蘭溪用那雙極為烏黑,很少看到波瀾的眼眸看着她,語氣卻是少見的鄭重:“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他似乎知道紀彤心中的猶豫,因此幾乎沒有停頓,便直接告訴他:“好消息是,陸天不是那個買家。”
紀彤此時心頭一松,不由得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才發現原來自從進屋子坐下她居然一直屏着息。此時驟然呼吸,不由得覺得嗓子發癢,立刻劇烈地喘息起來。
李蘭溪給她倒了水,眼睛裡有一閃而過的不忍,但是等紀彤平息後,他還是道:“但是你父親遇害那日,他曾朝着名捕司的方向,發過求救信号。”
“當晚當班的人是,陸天。”
紀彤記得是陸天将自己從火場中救出來的一幕,立刻道:“他去了,我知道。”
李蘭溪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許久後終于道:“是,他去了,但晚了半個時辰。”
“晚了半個時辰?”紀彤看着李蘭溪,解釋道,“或許他有案子牽絆住了,也可能那天他沒有看到煙火,名捕司事情很多的,特别是年關附近。”
李蘭溪并沒有反駁,反而慢慢點點頭:“有可能。”
紀彤對着他一笑:“我去問問他,他肯定有原因的,不是故意去晚的。”
“我陪你去。”李蘭溪站了起來。
紀彤卻搖搖頭:“不用了,我一會就回來,多謝你花了這麼多功夫幫我查清真相。這酒先留着,等我回來請你喝。”
“好。”李蘭溪目送她出去,目光卻不知為何有些淡淡的悲涼。
回星铢山莊的路上。
紀彤恰好在路邊看到剛出鍋的茯苓糕,不知不覺就買了一包,但是揣在懷裡,被這熱騰騰的一包暖着,又有些恍惚。
陸天一忙起來便不記得好好吃飯,因此師娘便經常給他做了茯苓糕,讓紀彤給他帶去。這糕點口味清爽,并沒有内餡,隻是在表面撒了點幹桂花,既能填飽肚子,也不會甜膩,因此陸天很愛吃。
她來到陸天的房門口,還沒來得及敲門,陸天便恰好将門打開了。
兩人都是一愣,莫名僵了片刻。
還是紀彤微微扯開嘴角,先道:“師傅,你的鼻子真靈,是不是聞到了茯苓糕的香味了?”她掏出懷裡還溫熱的糕點遞過去。
陸天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做,連忙接了過來,拿了一塊塞進嘴裡,一邊吃,一邊誇贊:“好吃!我正好餓了。”
二人一同進屋坐下。
“阿彤,你若是我的女兒,我不知道會有多高興。”陸天又拿了一塊,隻是這次吃的卻慢了許多。
但無論吃的多慢,一包茯苓糕仍是很快吃完了。
這一次,是陸天先開了口:“阿彤,你來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