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們是來看病的啊。”李嬸給二人的杯子裡倒上熱水,“你這哥哥看着倒是清清秀秀的,是患了什麼病啊?”
紀彤此前已經想過了應對的話術,便道:“他有一次去幫一個員外家修葺屋頂,卻一時不小心從梯子上摔了下來,就把腦子摔壞了,看了許多大夫也不見好,我這才想着帶他出來多看看。”
李嬸看着李蘭溪的眼神明顯多了疼愛惋惜的意思,她從一旁的籃子裡拿了一個最大的橘子放到李蘭溪手裡:“好孩子,吃吧。”
李蘭溪雖然不怎麼說話,卻朝她點了點頭。
“你這哥哥模樣長得倒是好,若是真的看不好,大概也是不愁找媳婦的,倒是也有人幫你分擔。”李嬸大約是覺得弟弟要照顧一個癡傻的哥哥,其中的辛苦不足于向外人道,對着紀彤,也是頗為憐愛的神色。
紀彤心裡暗笑正是如此,李蘭溪傻的時候說不定找媳婦倒是更容易些,面上卻略微沉郁地點點頭:“幸好哥哥他雖然病了,但是倒還明白些道理,不至于讓我太為難。”
李蘭溪沒怎麼聽他們說話,隻是專心将橘子剝了皮,把上頭的白絲都仔細撕了,看着仿佛被抛光的圓滾滾的橘子,他很滿意,仿佛做成了一件大事業,笑眯眯地一把塞到紀彤手心:“你吃。”
紀彤一愣,雖然他現在易容了,不似往常俊美,但是仍有以前五六分的容色,而且他這麼一個大個子,用這種撒嬌的樣子,其實很不像話。
但是看着這樣一雙亮晶晶的眼眸,她實在無法拒絕,于是便吃了一瓣,接着把其他的放在他手心裡:“我夠啦,你吃吧。”
李蘭溪卻還是分了她一半,這才低頭慢慢将手裡的橘子吃完了。
扮作兄弟的好處,是方便隐藏行迹。可今夜也有了一個問題,因為李嬸按着尋常兄弟的情況,給他們倆安排了一間房,一張床。
而且大約是家中條件一般,這間屋子裡隻有一床被子。今日天氣寒冷,睡地上自然是不現實。本來李蘭溪是男子,身體強健些,睡一晚地闆恐怕還行,但是如今他已經傻了,若是再起了風寒,得了高熱,燒得更傻了可怎麼辦。
于是紀彤便想着将二人的衣物裹在身上,自己睡地上湊合一晚上,但是李蘭溪卻不願意了。
“床大,睡得下。”他張開雙臂,比劃了自己,又比劃了她的,拼命搖頭,不願意睡覺。
紀彤看他如此堅決,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李蘭溪便也直挺挺地坐着等。
“好吧,那我們都睡床上。”紀彤想着李蘭溪如今的心智大約就是個少年,因此便妥協了,“但是你要乖乖的,不許亂動,也不許不睡覺,躺在床上,就得乖乖的,你能做到麼?”
“當然。”李蘭溪拼命點頭,而且立刻拉了她躺下,生怕晚了點,她就要反悔了。
她心裡好笑,覺得這人傻起來倒是很可愛。恐怕找遍全天下也難找出這麼一個可愛的傻瓜。
兩人趕了一天的路,本就疲憊,不消一會便雙雙睡去。
第二日清晨,睜開眼,她覺得自己身邊居然很寬敞,還覺得自己在家裡,但是這裡擺設也不同,轉過臉,卻見李蘭溪雖然面朝着她,後背卻抵着牆,努力将自己縮得扁扁的,似乎想要給她空出更多位置。但是他身材颀長,這姿勢其實很累。
她心中突然覺得暖暖的,忍不住靠近他,将他的手拉下來,想讓他睡得舒展些。
李蘭溪卻緩慢睜開眼睛,嘟嘟囔囔道:“阿彤,天亮了麼?”
“是啊,我要先起來了,你再睡一會吧。”紀彤說着便準備掀開被子。
“不要,冷。”誰知李蘭溪卻伸長胳膊,猛地将她抱在懷裡。
他這種抱法完全是小孩子抱玩偶的那種抱法,将她整個人緊緊箍住,手腳還不講理地壓住她。
她被他這姿勢逗笑了:“你這是做什麼?我不起來,要怎麼幫你找大夫呢?”
李蘭溪悶着頭不說話,卻自顧自将下巴擱在她頸窩裡,絲絲熱氣傳來,像是個天然暖爐。
紀彤卻突然被他這種依戀的情态弄得心裡軟軟的,一時間還真說不出拒絕的話。
故而起床的時間又往後延了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