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謹今天下班的時間比往日早了些，但他中途繞道去取先前定制的休閑椅，所以到家時，鐘表顯示的時間與前幾天相差無幾。
半個小時前程攬星給他發消息說自己快要到家了，程知謹于是打消了再次繞道去接程攬星的念頭，直接驅車回家。
進門前，程知謹卻發現他的拖鞋還擺在鞋櫃裡，客廳裡隻有透過窗戶照進來的那點源自路燈的微弱亮光，并不足以填滿空蕩蕩的屋子。
他将裝着休閑椅的紙箱放在客廳，去衛生間洗了個手，拿出手機，正準備撥通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一顆星星。
“哥。”
程知謹應聲，拿上剛才順手放在櫃台上的車鑰匙，背靠着冰冷的牆壁，聲音飄在客廳上空，落不到實處，“在哪？我去接你。”
“我就在樓下呢，哥你什麼時候到家呀？我想和你一起進屋。”
屏幕對面同時傳來的還有電動車刹車時所産生的雜音，等過一陣後，最後一句話落耳越發清晰。
程知謹将車鑰匙重新放回櫃台，轉而走向玄關。
“快了，大概三分鐘。”
說話間，程知謹換好了外出的鞋子，擰開門把手，闊步朝電梯走去。
“好，那我等你。”
最後一個字抵着齒尖吐露，很輕快的調子，程知謹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唇角定然高高揚起，臉頰上擠出小小的酒窩，乘着兩彎将滿的弦月。
伴着聽筒裡山溪撞石般清透的聲音，他眷戀地揉搓幾下食指，有些懷念那對酒窩的觸感。
“哥，我今天不是遇到我室友和他表妹了嘛，小姑娘特可愛特機靈，她還教我用糖果紙折了小蝴蝶。哥，小時候你不是經常給我編草螞蚱草青蛙嘛，你還記得怎麼編嗎，等會教教我，我準備下次給小姑娘露一手，哄哄她，就當賠罪了。”
“賠罪？你弄哭她了？”
“額……”對面大概是在思考怎麼回答，躊躇了一會，才傳來底氣不太足的聲音，“也不是，就是我不小心失約了，想補償她一下。”
“對了，哥，你應該還記得怎麼編吧，你要是不記得了，那我就要想其他賠罪方法了，哄小朋友可不簡單……”
很生硬的轉移話題方式，大多數時候出現在程攬星做了什麼虧心事的情況下。
電梯門在這時打開，程知謹走過拐角，入眼便是電話裡還在絮絮叨叨的人，程攬星低着頭，無聊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他擡頭看了一眼前方漆黑的鵝卵石小道，轉而繼續踢小石子。
“哥，你不是說三分鐘就到嗎，現在都過去五分鐘了，我怎麼還沒看到你。”
某顆被他揉搓好一會的石頭剛才不小心用勁踢遠了些，混在一堆棱角長勢奇形怪狀的小石子裡，即刻便隐了身，他隻好再挑一顆出來，重新打磨感覺。
“是嗎？我看到你了。”
毛絨絨的腦袋立時左右晃了晃，但他還是沒看到自己在等的人，透過屏幕傳出的聲音染了困惑，“哥，你在哪呀？我沒找到你。”
程知謹輕啟嘴唇，壓低聲音，“不然，你轉身找找看？”
那人随這句話落而停止晃動腦袋，舉着手機轉過身來，臉上困惑的表情在見到程知謹時，瞬間轉變為驚喜。
兩聲“哥”同時響起，其中一道隔着屏幕，聽起來有些失真，但百分百傳遞了程攬星的喜悅。
緊随而來的，是程攬星大大的擁抱。
視線裡，那對酒窩越來越近，柔軟的頭發随奔跑時掀起的風而層層起伏，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迎風招搖的麥田，麥浪下的眼睛如夏夜裡的星星，明亮又澄淨，距離拉近後，他展開雙臂，表達想法的姿勢不含絲毫攻擊性。
程知謹挂掉電話，放進外套口袋，以萬全準備迎接程攬星的擁抱。
下一秒，兩具身體緊密貼合，情緒在這一刻交融，程知謹嘴角的弧度放大，十分自然地按捏了一下那對在他腦海裡晃悠了半天的酒窩。
“哼，你是不是早就到家了，怎麼不在電話裡直接告訴我，這樣我就自己上去了。”
程知謹背靠着身後的牆壁，一隻手攬着程攬星，先前古井無波的眼睛被他的情緒所感染，覆上一絲笑意，在燈光的照射下，透着無機質的冷感，“剛到一會，沒事，本來也打算去接你回家。”
近距離說話時，程知謹的聲音比電話裡要有溫度不少。
程攬星又抱緊了些，他把頭埋進程知謹懷裡，用右臉頰蹭了蹭柔軟的布料，“好吧，哥你先借我暖暖，外面的風好大好冷，我的臉都凍僵了。”
說話時，尾音拉長，藏着一縷不那麼明顯，但又不會被人忽視的委屈。
程知謹怎麼會不明白他的意思，讓程攬星退開一步，伸手就要解開衣服。
兩人正對着大門，一陣冷風吹進來，霎時連骨縫都滲入了寒意。
程攬星不解，忙按住他的手，“哥，這裡這麼冷，你解衣服幹嘛？”
程知謹這時已經完全解開了外套，他牽起程攬星的手，将他拉向自己，順勢用衣服包裹住眼前說自己被風吹得好冷的人。
“賠禮道歉。”
緊貼身體的黑色高領毛衣溫度可比外套高出了不少，程知謹的力道不大，因而程攬星隻是輕輕靠在他勻稱且充滿力量感的胸肌上，耳旁是規律的心跳聲。
程攬星從外套中鑽出半張臉，他對兩人現在的姿勢有些别扭，上一次這樣被他哥包裹在懷裡的經曆還要追溯到初三，自打他高中住校後，兩人相處的時間大多集中在寒暑假，大概是年歲漸長，再少有這樣親密的行為。
除了剛上高一的那個暑假。
不知道今天程知謹怎麼突然想到要用這樣的方式幫他取暖。
除開初時的那點别扭，程攬星的身體漸漸找回了之前的記憶，但他畢竟不再是以前那個時刻要黏着程知謹的小朋友了，況且兩人現在所處的地方還是有點尴尬的。
“哥，我不冷了，我們上去吧。”
幸而這時沒什麼人經過，不然兩人以這樣的姿勢站在這，定然要引來别人怪異的目光。
程知謹低頭打量了一會程攬星的臉色，見他的臉頰确實紅潤了些，這才放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