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了幾日,劉琨左思右想,還是命人将家眷送回邺城。不料在此關頭,劉隽卻拽着他的袖子,哀求要與他一同出征。
劉琨當場拒絕,卻耐不住劉隽軟磨硬泡,先說自己生于元康八年,到年底便有九歲,也算是個半大少年了;又拿魏文帝、蜀後主舉例,說他們自小也長于軍中,故而能文能武,勝過養于深宮婦人之手雲雲。
雖覺得兒子舉例不甚妥當,但他着實喜歡這個膽略不凡的兒子,也想将他帶在身邊親自教養,想了想,便将長子劉遵一起帶着。
郭氏被這父子倆氣個倒仰,卻聽劉琨朗聲一笑,“阿兄那還有四個小侄子給阿母解悶,我兒有鴻鹄之志,怎可做那籠中鳥雀?”
劉隽頗為無語,近來他也發現劉琨此人,性情疏闊,不拘小節,令人又愛又恨。這般秉性,若在太平盛世,還可做個風流名士,但在此亂世還這般做派,如何延攬人才、穩固人心?
前世他雖憑一己之力拉攏了不少宿衛,但多是憑借天子之名,于招賢納士也無多少心得。
再看興頭上的劉琨,他不禁有些發愁,要成大事,不求如曾祖父那般周公吐哺、天下歸心,最起碼也要像祖父那般領袖建安文壇吧?
在這世道,封侯拜相還是其次,明哲保身才最緊要。
劉遵如今十五歲,已長成一個開朗少年,每日跟在劉琨身後,倒似個親兵。劉隽并非每日都能見着劉琨,便時常找他打探消息。
“聽聞祁弘大敗刁默,攻陷長安也就是這幾日的事。”崔氏待人寬和,故而妻妾相處融洽,劉遵也頗為照顧幼弟,此時正拿着短刀為劉隽削甘蔗。
軍中甘蔗是稀罕物,劉隽隻吃了一小截便不願再要,看着劉遵明明想吃卻裝作毫不在意的模樣,不禁有些好笑,推還給劉遵,“阿兄多用些,我吃不下那許多。”
怕劉遵還要硬塞過來,轉移話題道:“陛下如今還在長安?”
劉遵一邊啃着甘蔗一邊點頭,“不錯,除了陛下,大半宗室也都在長安。”
八王之亂,司馬家你方唱罷我登場,宗室之間争權奪利、自相殘殺,劉隽早就對此麻木,聞言隻撇了撇嘴,“這回又是哪幾位殿下?”
司馬氏将天下折騰得民不聊生,從公卿到黎首,忠君雖挂在嘴上,但實則私下皆無多少尊崇。
劉遵也跟着譏諷笑笑,“此番是東海王司馬越,攻伐河間王司馬颙和成都王司馬穎。”
劉隽一想起當年司馬懿高平陵之變後将曹氏宗室盡數幽禁,再看到司馬宗室慘狀,隻覺解氣,又想起自己從未去過長安,不由憧憬道:“攻下長安後,阿父若能帶我進城看看就好了。”
劉遵也托腮暢想,“我想去茂陵,聽聞那陪葬了不少名臣,若可以,我要拜祭衛霍。”
“那我便拜祭霍光。”劉隽玩笑道。
劉遵大笑道:“他還是霍去病的弟弟呢,咱們正好兄弟倆拜祭兄弟倆。”
笑了一會,劉隽怅然道:“也不知如今長安是何光景,那可是漢家的長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