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劉隽以為要在此度夏時,轉機不期而來。
某日半夜子時,兵營突然鼓噪起來,馬蹄聲喊叫聲和腳步聲不絕于耳。
近來吃飽穿暖,睡得迷迷糊糊的劉隽睜開眼,“看來是有人襲營。”
劉藩立時反應過來,“是阿琨,他來救我們了!”
他憔悴不堪的面容瞬間亮堂了起來,讓劉隽看着心中發酸——不管經曆任何苦楚,他都不曾怪過自己的兒子,且從不曾懷疑愛子有孝心亦有能力救他于水火。
劉隽定了定神,見周遭的防守和其餘人一般有如無頭蒼蠅亂竄,悄悄取了先前買通薛桃樹藏好的兩把短刀,一把扯過劉藩,“阿公,走!”
那次采蘆花時,他早已踩了點,幸好現下兵荒馬亂,也無人留意他們,劉藩也強撐着和他一路狂奔,二人一直跑到許昌城外數裡方才停下。
稍能喘息,劉隽就請劉藩隐匿在山石後歇息,自己則爬到一棵樹上遠眺。
煙塵滾滾中,他看見了一面“劉”字旌旗迎風招展。
隻可惜劉喬也是劉,劉弘也是劉,怪隻怪老祖宗太能生。
劉隽雖在腹诽,但卻在看清那股軍隊後笑出聲來,當即跳下樹去,喜道:“當真是阿父!”
劉蕃雖也歡欣,但到底沉着幾分,“你如何得知是你阿父?”
“這小股部隊人數不多,但皆是騎兵,兜鏊上鑲有皮毛,為首的将領身披皮裘,想來應來自北地。想起阿父與鮮卑段氏、幽州刺史王浚皆有交情,想來應是他從北地借來的突騎。若阿公不放心,我再去打探一番。”
他說的有理有據,劉蕃也再無疑慮,點頭道:“你且小心。”
劉隽悄然從藏身之處起身,屏息向官道靠近,眼看着打頭的騎兵已從身旁掠過,也未發現劉琨的身影,情急之下,不由大呼道:“阿娘在哪裡,髦頭要阿娘!”
有幾個騎兵頓住,向這邊看來,均覺得荒郊野嶺橫空出現一找娘的小兒,實在蹊跷。
劉隽心裡還是沒底,也怕北方突騎濫殺平民,隻敢離他們遠遠地,邊跑邊反複地叫,“髦頭要阿父,髦頭要阿娘!”
突然他被人攔腰抱起,又被摟得死緊,待他定睛一看,禁不住驚喜道:“阿父!”
劉琨較上次碰面更為雄姿勃發,眉宇間自有一股豪氣,此時也正端詳着全須全尾但瘦了一圈的愛子,心疼道:“髦頭受苦了!”
劉隽沒空和他寒暄,急道:“我和阿公在一處,阿公就在那邊。”
劉琨此行目的,本就一為雪恥,二為救父,聽聞此言,立刻調轉馬頭,在劉隽指引下找到劉蕃。
看着老父雖形容憔悴,但總體仍算的上康健,不由舒了一口氣,長跪在地,“兒不孝,讓大人受苦了!”
劉蕃看着他亦是老淚縱橫,“此番多虧了髦頭,若沒有他,我老命休矣!對了,你阿母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