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三日之後,派出打探的三路斥候便先後歸來。
司馬邺代表宗室,荀藩、荀組兄弟代表朝廷,劉隽代表并州劉琨,劉耽代表豫州劉喬,衆人端坐堂上,神色肅穆。
“王彌、呼延晏由宣陽門入南宮,陛下本想出華林園門,逃奔長安,結果卻被胡人捉住,現下囚禁在端門。始安王劉曜……”斥候小心翼翼地看了司馬邺一眼,“他無惡不作,将宮宇官府全都一把火燒了,還将所有的帝陵都掘了,将陪葬珠寶搶掠一空……還逼辱妃後,将惠帝的羊皇後也收入了王府。”
司馬邺雙唇顫抖,“其餘宗室大臣都如何了?可有消息?”
斥候聲如蚊讷,“劉曜殘暴不仁,殺了不少宗室諸王,還有大臣……”
“比如呢?”司馬邺眼睛發直,顯然已經有不祥預感。
“此次罹難者有太子、竟陵王,尚書左仆射和郁、右仆射曹馥、尚書闾丘沖、袁粲、王绲、河南尹劉默等……死者不下萬人……”斥候心一橫,閉眼咬牙道,“還有吳王亦遇害,還請殿下節哀!”
本來劉隽臆想中,司馬邺應該“啊”的痛呼一聲,随即向後一仰暈厥過去,然後請太醫令、太醫博士,衆人拼命掐人中,最後再悠悠醒轉,痛哭流涕。緊接着就是吃齋念佛數月,弄得形銷骨立、不成人形,方能算得孝悌至誠的君子。
聖朝為彰顯孝道,親人過世的作态不外如此。
也許劉隽經曆生死,生性涼薄,每每覺得矯揉造作,卻想不到司馬邺小小年紀,卻十分自持,此時聽聞此噩耗,雖面色煞白、眼眶赤紅,很快便哀嚎起來。
但劉隽卻留意到他眼神清明,手指也無半分顫抖,痛哭時的話竟然也頗有條理,将哀痛欲絕展現得淋漓盡緻。
衆人見他大放悲聲,自然也跟着落淚哀戚,一時間行台内抽泣哽咽之聲不絕,險些讓劉隽犯了頭風,最終忍不住開口道:“陛下蒙塵,以司空之見,為之奈何?”
荀藩這幾日早有謀算,故而聽聞他發問,便道:“當務之急,還是傳檄四方,共商大事。”
他們已經聯絡了并州刺史劉琨、豫州刺史劉喬,隻是路途遙遠,尚未有回音。
“幽州刺史王浚呢?”司馬邺冷不丁問道。
其餘人均是一愣,似乎未想到他會在此時提及王浚,劉耽捧場笑道:“若論兵馬之雄,确實罕有人能敵幽州突騎。”
“就算是匈奴或是羯胡碰上幽州的鮮卑突騎,恐怕也隻有偃旗息鼓的份。”荀藩點頭笑道,“殿下思慮周全,頗有武帝之風。”
相比于他們,劉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自從劉琨向王浚借兵攻破劉喬後,似乎就嘗到了鮮卑兵的甜頭,更将劉遵送往拓跋鮮卑為質。如今的鮮卑不論慕容部、拓跋部還是段部,似乎都對晉廷忠心耿耿,可看着匈奴、羯胡不斷坐大,難道他們就甘為人下?
古往今來,從來未有靠着外人走的遠,坐的穩的。
“髦頭,”不知何時,溫峤已坐到自己身側,低聲道,“你如今在并州可算說得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