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隽謙恭一笑,“隽不過黃髫小兒,如何能參與軍政要事,并州之事,自有朝廷連同刺史裁斷,隽每日耕讀,隻不過偶爾跟從阿父于幕府,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溫峤是知道劉琨在并州屯田之事的,一聽他說耕讀、幕府,自然知曉這些不過謙辭,心中略定,“借一步說話。”
于是,姨兄弟二人撇開其餘諸人,悄然走到帳外一四野無人處,溫峤斟酌着開口,“天下不可一日無主,你我都知秦王勝算極大,我也便直說了吧,從龍之功,姨父可會意動?”
若是劉琨一直在并州也便罷了,如今劉隽實打實地在甯平城和轅關都立下功勳,比起其他封疆大吏,自是多了一分底氣。
劉隽心下大喜,面上仍是不動聲色,“荀氏兄弟乃是其舅,又是晉廷司空,恐怕由不得我們越俎代庖。”
溫峤嗤笑一聲,以袍袖掩唇,“姨弟有所不知,秦王殿下一心想回關中,先前也已征辟郭默在關中經略多年。可二荀是河東人,自是想留在河東。更何況,據我所知,荀組已然有親族準備南渡,難道他們會真心實意地追随殿下麼?你信不信,一旦發現情勢危急,且這朝廷無利可圖,他們就會立刻抛下殿下,哪裡還會管什麼忠君報國、舅甥之情?”
“可他們所慮,确實屬實,難道姨兄未想過舉族南渡?”劉隽反問道。
溫峤長歎,“若非走投無路,誰願背井離鄉?”
劉隽點頭,“大人經略并州五年有餘,頗有心得,現下在做的,也無非‘離間雜虜’‘撫和戎狄’‘屯田安民’三事,對朝廷的事反倒關心得少了。此番機緣巧合,隽得遇秦王殿下,自會盡心輔佐,至于大人對大晉本就一腔赤誠,待隽修書一封禀明經過,自不會反對。”
溫峤面露喜色,行禮道:“還請姨弟多加籌謀。”
“甯平城之戰,朝廷主力損耗殆盡。當務之急,其實并非拱衛哪位宗室登基,而是如何能熬過匈奴漢國的圍追堵截,繼而富國強兵、收複失地。”劉隽蹙眉,“此事司空他們可有章程?”
“衮衮諸公,坐而論一些玄之又玄的道尚可,若是讓他們做一丁點實事,都是失了出世的風度,落了下乘。”溫峤諷刺道,“平日裡,我也好清談,可都到了這個關頭,還在猶豫推诿,說什麼不豫世事,可就誤國了。”
“泰真說的極是。”司馬邺掀開帳簾,款步而出,他尚未到束發的年歲,烏發卻已及膝,假以時日,定能及地。
上一個有此異象的,是他的祖父司馬炎,再上一個,是曹髦的伯父曹叡。
司馬邺不知說了什麼,打斷了劉隽的神遊,“世子?”
劉隽尴尬道:“方才見殿下,頗有武帝之風,一時出神,還請殿下寬宥。”
司馬邺聽了這吹捧,不喜不怒,隻是随手捋過幾縷頭發,“世子謬贊了,孤但凡能肖得幾分劉阿鬥,都能保得天下數十年太平。”
随即,他正色看劉隽,“孤方才向司空進言,朝廷欲加封越石公大将軍、都督并州諸軍事,加散騎常侍、假節。世子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