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白天,沒什麼客人來。姑娘們大多在休息,連一些打手之類的都多在歇着。王老八送東西來時,也隻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子将東西接過,拿進了廚房裡。
王老八連着給三家窯子送了東西,才回自家去了。
那三家窯子裡收了東西的人都拿着王老八送來的東西進廚房熬着了,宋知盈和蕭書懷就跟着王老八到了他家。
他家裡靠近城外,在他家邊上種着一些特别的植物,這些植物正是王老八送去窯子的植物。
宋知盈站在那叢植物邊上,略微抽動了下鼻子。
她隐隐嗅得泥土中散發着淡淡血腥味。
蕭書懷盯着屋子裡的王老八跟宋知盈傳音。
“這是用來堕胎的。這種草在當地就被叫做下子草,本來不大好種,如果要在外面找,很難才能找到一點。這個王老八不知道叢哪裡找來了種植的方法,還在種的時候往裡加了血,讓這種草多了些怨氣。喝了他種出來的下子草熬出來的藥堕胎的人,身體會受損更嚴重。至于沒了的無辜孩子,就會有更強的怨氣。”
宋知盈想起自己在紅花巷中感受到的種種詭異。
那就應該是無辜慘死的孩子發出的悲鳴。
三家窯子從王老八那裡要的下子草的數量都很多。
宋知盈雖然不知道那些下子草究竟夠幾個人用的,但也猜得那肯定不止三個姑娘要喝。
看窯子裡的人給王老八錢,出手也不算特别大方。王老八如果沒做别的勾當,隻是賣這下子草,他想賺錢賺到能在酒家中那般揮霍,恐怕不知道賣了多少下子草,又有多少姑娘喝過熬出的堕胎藥。
屋子裡的王老八出來了,手裡還拿着一把刀。
他走到下子草前,拿着刀往自己手指上一割,就割出一道口子,滴落不少鮮血。
下子草根部泥土微微蠕動,貪婪地吸取着滴落的鮮血。
王老八沒多做什麼,就等着手上的口子自己流幹血。
他癡迷地看着這叢下子草,好像在看什麼無上珍寶。
泥土底下的東西将這些血液吸食得差不多了,就安靜地蟄伏着。
宋知盈一直用神識看着,就看出泥土下的東西竟然是好些蠕動的血肉。說是血肉,但它們早已經變得腐爛發黑。
宋知盈還從它們身上感覺到熟悉的怨念。
那很有可能就是姑娘們喝了堕胎藥後流下的血肉!還沒有成形,卻被埋在了這裡,用作了這叢染血的下子草的肥料,以供養出含有更強烈的怨念毒素的下子草!
蕭書懷與她傳音的聲音都沉悶了許多。
“我半年多前離開這裡,到别的地方遊曆。那會兒的黑羽城還沒有變成這樣子。我收到你消息,趕回黑羽城,就先發現紅花巷怨氣森森,再發現這王老八有異。如無意外,這些事都該是黑煞盟的人做的。”
宋知盈往雙眼聚氣,運用起自己還不怎麼熟練的望氣術,看王老八身上的氣。
以王老八為核心,往四周延伸出多條漆黑線條。
她剛學望氣術,能看到的東西有限,故此隻知道王老八身邊關系全都是負面的。
下子草中有許多黑色細絲,彼此纏繞着形成了一條格外粗大的黑線,緊緊纏住王老八。
紅花巷中也有粗壯的黑線傳來,一并纏住王老八,又與下子草中長出的黑線相互纏繞。
另有些零星的黑線,淡得幾乎不能被看到的,散在城中各處。宋知盈略一感應,就覺得那些黑線代表的應該隻是王老八自己的親屬。
宋知盈還看到了另一條黑線,顔色深黑,卻時隐時現。
這黑線通往的卻是城外山林!
她正想看得更仔細些,好找出那黑線盡頭的具體位置,就覺得眼睛一痛,不由自主地松開那股氣。
她的望氣術被破了。
被看的對象未必知道她在偷窺,但其被動的防禦力就将她的望氣術破了。
這固然有她望氣術修煉不到家的原因,但更因她修為還不夠高。
蕭書懷在她展開望氣術時,就多看了看她的眼睛。
蕭書懷是宋同和的弟子,過去跟在宋同和身邊時,不知道多少次見過宋同和使用望氣術。宋知盈一用這法術,他就認出來了,他還看到宋知盈法術被破的情景。
他快速打出幾道法訣,為宋知盈做好防護,免得突然有什麼東西沿着法術波動追來傷到宋知盈,這才傳音問:“沒什麼事吧?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什麼?”
宋知盈身上的氣息還好,為此他不算多麼擔心。
宋知盈搖搖頭。
“沒什麼事。我就看到那東西在城外,沒能看出究竟是什麼,也找不到具體位置。我剛看過了王老八身上的氣,必須三天後才能再看他。”
“那好辦,我施展個靈眼術盯着他,我們回城找别的線索,三天後我再陪你來。”
蕭書懷說着,快速捏訣。
宋知盈朦胧感應到空中出現了一隻半透明的眼睛,随後,那眼睛飄到了王老八身上,緊緊地黏着王老八後腦勺。
那就是靈眼術,青楓門獨有的追蹤法術。靈眼能提供的視角是全方位的,并不是說黏着王老八後腦勺,就隻能看到王老八身後如何。
蕭書懷親自施法,還沒有刻意避着宋知盈,宋知盈才有這朦胧感知。換做其他門派的人,從沒有學過靈眼術,怎麼都要有化神期的修為才可能發現這隻靈眼。
蕭書懷施完法,和宋知盈一起回到紅花巷。
先前負責尋找黑煞盟隐藏據點的人發來消息,請求蕭書懷支援,就留下宋知盈一人在紅花巷中。
宋知盈正要找今天買了下子草的窯子,就聽得紅花巷裡又響起了熟悉的滴答聲。
滴答、滴答,一聲接着一聲,從巷子裡,通往開在巷子旁邊的一扇窗戶,再一點點地沒入窗戶裡面。
宋知盈身影一晃,閃身進入窗戶對應的房間中。
哪怕是白天,房間裡都幽深昏暗。
一名奄奄一息的女子,蜷縮在地上,用手緊緊捂着肚子。
淋漓的血,不住地從她身下流出,染濕了地闆。
房間裡,赫然隻有她。
滴答滴答的聲音不曾停下,還越來越急。
宋知盈眉頭一皺,就想從這房間退出。
可那扇窗戶不知何時變成了血紅色。
那抹刺眼的紅色還不斷往四周擴散。
歹毒怨恨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同時傳來。
“好妹妹,我已經死了,你也陪我一起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