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奇特的是，他不用任何招式，就算是拿劍也沒有劍招，就像不會武功的人随手揮舞一般，或者還有一種可能——他的招式超出了千年來武林的認知範圍，完全不循章則，以緻任平生和對武林各派了如指掌的溫公公都認不出來。

這樣厲害的角色說要和他同行，任平生覺着多半不是件好事，可又打不過他讓他改變主意，怎麼辦？

溫公公想了想道：“申少俠既是自仰雪峰來，鬥膽請教少俠仰雪聖印。”

仰雪聖印是仰雪峰之人都會被賦予的标印，以作身份證明，青藍鍺不同色代表不同的等級，武林中仰雪聖印所現之處必有人朝拜。

申歡聞言随意打了個響指，指尖騰起一縷瑩白色火焰狀真氣，久久不散，清晰可見。

“瑩白......”任平生驚呼了聲沖到申歡面前，重新細細打量他。“你是首長老？”

溫公公和附子也是萬分詫異的神色。

江湖誰人不知，仰雪白首，号令江湖。瑩白聖印天下唯一人能召出，隻是他深居簡出，本朝以來少有二三人得見。

申歡面對任平生緩緩搖了搖頭。

“不是首長老，”溫公公恢複了臉色，傳聞中首長老年已過半百，而眼前這人看上去與任平生年紀相仿，約莫二十上下。“持有瑩白聖印，想必是首長老使者。”

仰雪聖印本質是殘世的神法，聽說隻能在仰雪峰頂才能獲得，被授仰雪聖印的人，外人偷不到、搶不到，隻有持印的人用秘法自願傳遞給他人。

溫公公的話說出，申歡不置可否。

說是使者，可能夠身攜首長老聖印的使者江湖從來聞所未聞。這就好比從宮裡出來的禦使随身帶着傳國玉玺，見到的人第一個想法多半是皇帝是不是被逼宮了。

不過看申歡的樣子，一副我該說的都說完了的神情，同行的提議竟是不容再商量。

轉念一想也好，這人武功高強，任平生此去一定得罪一大批門派，多個強手陪同也許并不壞事。

而且最古怪的是，對申歡這個人和他說出來的話，他們莫名感到安心。

其實按道理講，在黑夜深山荒竹林裡突然冒出一個武功奇高的人攔住路說要同行，而且這個人還亮出了足以震撼武林的身份，怎麼看都是一件不尋常至極的事。

任平生對此唯一的解釋是，并非他的話在起作用，也并非他的武功和身份，而單純是這個人。

他出現了，他一身玄衣，他從竹端飄然而下，他指一輕彈召出佩劍。

在場的三個人不覺得他有殺意，反而很安心。就像乘舟江上擡頭望見一輪孤月，就像負劍深林側耳聽到汩汩泉音。

溫公公拱手道：“拙子頑劣，山高路遠，多要承望使者照看。”

這老頭忒放心，這麼快就将小爺交出去啦？

任平生臉上暗戳戳的微表情沒來得及收回，溫公公一扭頭看見，他尴尬而心虛地換成笑臉。

溫公公道：“小子，兒大不中留，到了江湖上招式放亮些，走到哪也好抖抖憾解門的威名。要是捅了什麼解決不了的簍子就回門中，天塌了有我和你爹頂着，少自個硬撐。”

任平生笑道：“從小到大您老就沒對我說過好話，誰家送别兒郎會說遇到大簍子這種話，您就等着看小爺成這片江湖的傳奇吧。”

溫公公瞪眼道：“傳奇我見的夠多了，皇城七十頃，聲名如鵲起者熙攘不絕，我看都未必比得上我如今一方天地閑雲野鶴。”

任平生輕笑搖頭，招呼聲附子飛身上馬，朝後潇灑擺了擺手，馬蹄嘚嘚，數裡開外聽到他長聲吟誦：

“吾有驚世劍，高閣束之久。呈與天下人，攬鼎痛擊酒。”

留在原地的溫公公愣怔許久，終于苦笑着自言自語：“少年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