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附近有一條小巷子,都是買各種各樣的市井小吃。以前程老師和時清蘭在三中讀書的時候就經常和同學一起來這裡覓食。好多年過去,雖然巷子裡的攤點換了許多,但還是和曾經一樣熱鬧。
巷子裡有一個賣芝麻糊的,是一個老爺爺,自己擺幾張小桌子,放幾張小闆凳,一塊錢就有一大碗濃香的黑芝麻糊。芝麻糊口感絲滑,味道香甜,是小朋友們的最愛。程松直最喜歡在芝麻糊裡放香香脆脆的油條,一大碗吃進去,跟正餐一樣,把肚皮吃得鼓鼓的,把臉吃得像個小花貓。
程松直跟着爸爸到了老爺爺的芝麻糊攤前,大喊:“爺爺,今天我要吃兩碗!”
老爺爺認得他,笑得慈祥:“你吃得下兩碗啊?等下肚皮都撐破咯!”
說是這麼說,程老師還是隻給他點了一碗,又要了一根油條,讓老爺爺剪成一小截一小截的,放進芝麻糊裡。程松直看得眼睛都直了,完全忘記了今天下午挨打又摔跤的事,立馬高高興興的,坐在小桌前扒拉起來。
等孩子吃了半碗,速度放慢了些,程老師才問:“好不好吃?”
程松直嘴角黑糊糊的,點點頭:“好吃。”
“還生爸爸的氣嗎?”
“嗯……”這個問題有點難回答,剛剛是很生氣的,但是現在有芝麻糊糊吃,就沒有那麼生氣了,程松直撓撓頭,說,“如果你明天還給我買芝麻糊糊吃,我就不生氣了。”
師爺都快笑倒了:“他這談條件的本事,也是從你這遺傳的。”
程老師也很無奈,隻道:“那你今天跟師爺發脾氣,是不是要跟師爺道歉?”
說起這個,程松直也有點不好意思,覺得師爺對自己這麼好,他還打師爺,說讨厭師爺,可是他又有點拉不下臉,便隻是撅着嘴,不說話,也不吃芝麻糊糊了。
“哎呀,你跟孩子計較什麼?”劉巍思碰碰他,讓他别揪着這件事不放,又沖孩子笑道,“松兒别理他,快吃芝麻糊糊,吃完了我們回家。”
“師爺對不起。”小孩歪着頭,不好意思看師爺,聲音也細細的,生怕這句道歉被别人聽去了似的。
程老師不大滿意,哪有人這麼道歉的?可是他還沒說話,劉巍思就已經把孩子抱了去,心疼地說:“沒關系沒關系,師爺不生氣,都怪師爺沒有叫松兒起床,下次師爺給松兒調好鬧鐘,好不好?”
程松直乖乖點了點頭,又抱了抱師爺。程老師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吃完了芝麻糊糊,三個人手拉着手往家裡走。程松直走在爸爸和師爺中間,一手牽一個人,慢慢地穿過街道,穿過十字路口,穿過人潮,朝着那個有些破舊的教師宿舍小區走去。
時光流轉,程松直也是這樣,牽着爸爸媽媽的手,穿過春夏秋冬,穿過仿佛沒有太大變化的流年,穿過他的幼兒期。
程松直幼兒園快畢業的時候,程老師和時清蘭談了幾乎一夜他們關于未來的安排。
“我知道松兒還很小,但是他就要上小學了,也不是什麼都不能理解,這六年就是最合适的,如果快的話,我甚至可以五年就結束,在他上初中之前回來。”
時清蘭一直都知道,程老師雖然因為很多原因沒有在大學時保研考研,但是他的天賦才情、他的知識儲備都是适合去深造的。這些年,這個念頭一直盤旋在他的心上,從未離開。
至于他為什麼一直沒有去,原因大概要在家裡那個小潑猴身上找了。
不過小潑猴也慢慢懂事了,雖然還是有些調皮,但已經不像小時候那麼讓人頭疼。時清蘭理解丈夫,也相信自己一個人可以帶好孩子:“去讀書,哪有這麼快的?你要去就去,松兒還是聽我話的,你放心好了。”
親生的兒子,一放就是五六年,哪有這麼放心?程老師舔舔唇,道:“其實我想過,帶着他一起去,至少有老師、師母……”
“你胡說什麼?哪有把孩子帶去讀書然後讓老師給你帶的?我是沒手沒腳嗎?再說了,你又不是沒假期,寒暑假還有得你煩呢!”
程老師知道她是不想讓自己有後顧之憂,心中很是感謝她,忍不住親了親她,道:“還有件事,我一辭職,宿舍會被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