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是程松直挨打的日子。他拿着數學月考卷子去給葉老師看,超綱、A+線低,所有的話都如實和老師說了,末了不忘補充:“老師,我這是A了哦。”
很厲害吧!
葉老師不是不知道這是孩子第一次考A,但是這個分數離滿分還太遠,不想輕易讓小孩驕傲,因此隻是冷臉看了兩遍試卷,什麼都沒說。
程松直站在一旁,看老師面無表情的,頓時有些恹恹。
“撐好吧。”葉老師放下試卷,拿起了藤條。
程松直垂着眸,格外喪氣,本來以為老師至少會誇自己一句的,可什麼都沒有,也沒說會少打,二十五下藤條,一下都逃不過。
N市的春天來得早,還沒到四月,天氣就很暖和了。書房裡沒有開暖氣,有些陰涼感。程松直灰心地将内外兩層褲子褪到膝彎,渾身不受控制地打了一個冷顫,随後便像平時一樣撐在桌上。
葉老師看出小孩有情緒,可是還有更重要的問題沒有說,他不能這麼早開始哄孩子,因此隻是沉默着,手起藤落,一陣“噼裡啪啦”的,把二十五下罰完了。
“好了,拿你的作業出來。”
程松直鬧小脾氣,不跟老師說話,也不看老師,自顧自拿數學練習冊出來,站着寫。
葉老師看了他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寫完了。”一個小時不到,程松直就把作業寫好了,方才的委屈消散了一些,但還是有。
葉老師不看他的作業,卻丢給他一張A4紙,上面是手寫的兩道題。程松直一看,怎麼這麼眼熟?
“做。”葉老師道。
程松直看看題,又看看老師,眼裡寫滿了疑惑,這似乎是月考試卷最後那兩道超綱題。
葉老師不說話,隻用眼神示意他動筆。
這兩道大題,老師講評的時候程松直就沒太懂,此時硬着頭皮,靠記憶寫完前兩問,不住想最後一問的參考答案,可是怎麼想也想不出來,憋了半天,隻能放棄:“老師,我不會了。”
“你不是改正過錯題了嗎?為什麼不會?”
改正了就會了嗎?程松直心裡發牢騷,卻不敢說出來。
葉老師剛才一看那題目和改正過的答案,就知那不是孩子自己整理出來的。題目屬實超綱,但畢竟學校老師講評過,基本的思路應該是知道的。
“試卷是什麼時候發下來的?”
“周四。”
“什麼時候講評?”
“周四。”
“今天已經周日了,周四講評的卷子,你都沒嘗試再做一遍錯題?”
程松直忽然知道老師要說什麼了,垂下眼眸,不敢跟老師對視:“沒有。”
“所以你的改正并沒有任何效果,那你為什麼要改呢?”
這不是您要求的嗎?
葉老師看他手指摳着褲子中縫,準确地猜出他心中所想,繼續問:“你做給我看嗎?”
程松直這樣被戳穿,感到非常難堪,并不說話。
“你覺得我每天要看的試卷作業很少是嗎?我給自己找事做才讓你改錯題?程松直,你到底有沒有好好想過,為什麼錯的題要改?如果你改了還是不會做,那你真的改了嗎?”
這要求怎麼越來越高啊?之前明明隻要改錯題的,結果每次都加碼,程松直不服,加上原本就有脾氣,便大膽問出了口:“老師,您不覺得您說的這些,比之前難多了嗎?每一次都有新花樣。”
“如果你在我這裡越過越輕松,那是我的失職。你覺得難熬不要緊,但是你扪心自問,如果不是這樣要求你,你能不能在半年之内把數學從全班倒數考到A?”
不能。
程松直太清楚這個答案了,他看着自己寫不出來的那兩道題,心中一陣羞愧。
不能再說下去了,葉老師知道這年紀的男孩子,自尊心很強,程松直又是從小敏感的,更要照顧着些。他牽着小孩的手,把孩子拉到自己跟前,溫聲問:“這兩道題超綱了,學校老師講的時候,你明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