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輪滑鞋還在,但接下來一個月,程松直的生活并不好過。他時常陷入某種擔憂恐懼之中,萬一還不上孟承雲和姐姐的錢怎麼辦?萬一被老師和爸爸知道了怎麼辦?萬一他們誰也不同意他玩輪滑怎麼辦?萬一他玩輪滑導緻學習成績下降怎麼辦?這一切的一切,都沒有人與他分擔,隻有孟承雲會在他木然發呆的時候碰碰他的手肘,問:“你想什麼呢?”
“哦,”程松直如夢初醒,支支吾吾道,“就,想一道題,想不出來。”
孟承雲沒察覺出他的不對,抱了籃球就要走:“去看爸爸打球!”
程松直沒有心情,悶聲道:“你去玩吧,我作業沒寫呢,就不去了。”
“那你等會别走啊,等我回來,咱吃冰淇淋去!”
夏天氣溫越來越高,少年體内躁動。程松直愁緒滿腹,點點頭,算是答應了。可一見孟承雲出去了,他便煩躁地将筆往桌上摔去,什麼狗屁作業,根本就不想寫!
在學校可以不寫,到了三中還是得乖乖幹。程松直頻繁走神,連一道非常簡單的基礎題也做錯,惹得藤條連連上身,在課間喧鬧的辦公室裡,葉老師的責罵不輸其他聲音:“你怎麼回事?這麼簡單的題也能錯?你不要以為考了兩次破百就厲害了,這麼飄飄欲仙的,你根本就不會有進步!”
藤條“噼裡啪啦”地抽上,落在校服褲遮擋的臀部和大腿上,引得其他人偷偷地往這邊看,程松直死命忍着,不敢喊。
為着這個,葉老師盯他更緊了,讓他整理這個學期的數學試卷,每天除了寫作業就是盯着錯題想,這道題還可以怎麼改。
教室裡,辦公室裡,房間裡,還有葉老師值班時的台燈下,程松直在每一個地方盯着錯題看,幾乎要把試卷看出窟窿來,但他的心思不在這裡。
葉老師有時實在看不下去,指點他一下:“這個是定點問題,你可以把它改成動點。”
“什麼意思?”程松直茫然地擡起頭,像是剛睡醒。
葉老師一肚子氣,又怕老是打他,把他打怕了,因而耐着性子道:“假設這個裝置在這段路程上随意移動,那哪一個位置是最好的?”
程松直恍然大悟,原來老師是在說題目,便收了神,又看又想:“那這樣的話怎麼解?”
葉老師懷疑這個小孩是搞傻了:“再怎麼動,兩點之間還是直線距離最近啊!”
“哦。”程松直呆愣愣的,跟不上。過了一會兒,他疲憊地問,“為什麼别人拿A+這麼容易啊?”
葉老師隐隐覺得孩子不大對勁,問:“松兒,你到底在想什麼?”
程松直的心立刻懸到半空,警惕地收起腦海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搖了搖頭,掩飾道:“就是有點累了。”
“算了,不勉強你,累了就先休息吧,老師太着急了。”
然而程松直的期末成績證明葉老師還不夠着急,所有的科目都齊刷刷往下掉,語文英語都沒及格,數學退回了一百以内。程松直拿着試卷去給老師看的時候,頭都擡不起來。
葉老師看着試卷良久。段考和期考是全市統一出題,難度很低,A+線劃到110,以程松直的水平,就算不到A+,也差不了多少,這樣的成績,不管是用粗心還是應試經驗不足,都難以解釋。
“程松直,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程松直搖搖頭,低聲道:“沒有。”
葉老師氣得太陽穴“突突”地跳:“好,把褲子脫了,自己撐好,今天也别管考多少分了,打到我覺得你記住教訓為止。”
程松直的餘光瞥見老師拿起了桌上那綁在一起的三根藤條,屁股隐隐作痛,聽老師這個語氣,今天肯定要打很重,可是七月中就要比賽了,挨了這頓打,接下來可能沒法去練輪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