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反省,等會一條一條告訴我都錯哪兒了。”
“是。”
趁着孩子反省的當兒,程老師去書房取來了戒尺。程松直一見到那戒尺,仿佛見了救星一般,雖說都是要疼的,可是跟數據線比起來,戒尺實在是溫和得不像話。
“反省完了?”
程松直遲疑地點點頭,事情已經捋清楚了,認錯的套路他熟悉得不得了,根本不需要什麼時間。
“自己說。”
“第一,我的想法有問題,我不應該試圖以霸淩解決霸淩;第二,我的考慮不足,沒有全面思考問題,沒有考慮到事情的後果;第三,我的做法欠妥,不應該撺掇别班的同學,既浪費了同學的時間,又給老師們添了麻煩,還給人留下把柄。”
程老師心中輕笑,認錯認得還挺有條理,比之前進步多了:“老規矩,一條二十,六十下,有問題嗎?”
程松直暗想,他也得敢啊?“沒有。”
至少比六十下數據線好挨。
可是程松直沒想到的是,戒尺責在已經滿布紅棱的臀上,跟往常受罰的疼痛根本不是一個感覺。那三指寬的木尺一拍下來,立刻喚醒了之前數據線所帶來的痛感,一瞬間,尖銳的刺痛和厚實的鈍痛一齊湧上,疼得他腦子發懵,眼前一陣陣發黑,連叫都叫不出來。
直到第二下戒尺落下,程松直才慘叫出聲:“啊!!”
程老師一驚,分明自己未用十分的力道,孩子卻叫出了十二分的痛,大抵是剛才用數據線打狠了。可是這臀上到處是傷,哪裡能打?
程老師把孩子的褲子往下褪了點,不出所料,臀腿交接那巴掌寬的地方隻有兩三道紅棱,想來打這裡不會太難受,于是揚起戒尺,用六七分的力拍了下去。
“啊!”慘叫稍稍收斂,但還是令人心驚。那個地方不比臀部耐打,往往五分力就能打出在臀上十分力的效果,現下還有數據線打出的紅棱加持,怎麼能不疼?
“你也别光叫,敢做敢當,敢犯事就得敢挨打,好好給我反省你的錯誤!以後再敢亂來,你就等着翻倍!”
程松直十分委屈,誰不知道要反省呢?可是疼成這樣,他哪裡還能夠分得出心來反省?“爸爸,太疼了。”
“不疼我打你鬧着玩兒嗎?還是我力氣多得沒處使?”
程松直更委屈了些,隻顧埋頭掉淚:“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認錯認得比誰都好聽,犯錯又比誰都快,你是不是老天爺專門派來克我的?”
程松直像個鴕鳥似的,頭埋得死死的,不說話了。程老師也不再廢話,揚起戒尺,“噼裡啪啦”地揍了下去,在原本幾道紅棱的基礎上不斷上色,直到整片區域又紅又腫,又漸漸透出些紫來,幾點血痧布于其上,皮膚變成了薄薄的一層,仿佛稍稍一碰,便要破皮出血。
程松直忍得難受,始終咬着自己的袖子不出聲,疼痛刺激着淚腺,鹹腥的淚水不斷清洗雙眼,沖刷臉龐,整張臉又黏又膩。
對于程老師而言,六十下戒尺不過是兩三分鐘的事,結束時手臂有些酸軟而已,可對于程松直來說,這六十下戒尺卻像是一個世紀那樣漫長,等到打完,下半身都疼麻了,好像從自己身上分離出去一般。
“能不能起來?”程老師放下戒尺,問。
程松直松開緊咬着袖子的牙齒,擡起滿是淚水的臉,稍稍動了一些腿,立刻疼得又淌出了新鮮的眼淚。
不等孩子說話,程老師立刻彎腰抱起了孩子進卧室:“别動,我拿藥來給你上一點。”
熟悉的卧室,熟悉的床鋪,熟悉的枕頭,由心底湧上的安全感輕輕地撫慰了程松直,似乎身上也沒有那麼痛了。可是程老師沾着消腫藥膏的棉簽一抹下來,眼淚又立刻飙了出來:“啊!疼!”
程老師無奈地拿開棉簽:“那有什麼辦法?不上藥更疼,你明天不想上學了是吧?”
“可是真的很疼。”程松直委屈地抹了一把眼淚。
“忍着點,爸爸輕點。”說輕就是輕,程老師自認是沒用任何力氣了,小孩還是一直倒抽涼氣,不住喊疼。
小半個小時過去,總算是把這個折磨人的流程走完了。程老師扔了棉簽,收好藥膏:“晾一會兒,今晚就在家裡睡吧,明早再看能不能去學校。”說着又出去打水給小孩擦臉擦手。
柔軟的毛巾在臉上揉搓着,程松直乖得像一個小孩,雖然有點疼,但比起身後來,實在是太溫柔了。等擦了臉,手也伸出去給爸爸擦,大概是看爸爸不生氣了,程松直心思又活泛起來:“爸爸,那事情怎麼處理啊?”
程老師冷冷觑他一眼,不回答。程松直忙道:“我就是好奇問問,我真不敢做什麼了。”
擦過一邊,換另一隻手來擦。程老師低着頭,緩緩道:“現在就是把事情壓住,讓各班同學不要說了,年級可能會考慮搞點活動,轉移大家的注意力,總是就是慢慢拖吧。”雖然打了孩子,可程老師心裡不願意讓孩子有壓力,換上一副輕松的面孔,“好了,沒太大事,你别操心了,歇着吧,困了就睡,我去學校看看。”
“嗯,”這麼趴着,又挨了打,程松直确實困了,口齒不清道:“爸爸晚安。”
“松兒晚安。”程老師湊過去,給了孩子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