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師到底是第一屆帶尖子生，很多事情束手束腳，問：“需要通知家長嗎？”

“家長來不來意義不大，程老師肯定由着程松直去，不知道陸佳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如果過分急躁，搞不好會弄巧成拙。”

三中以前出過類似的案例，一個女生因為談戀愛夜不歸宿，老師把家長叫到學校來，暴躁的家長在辦公室裡給了女兒一耳光，那女孩羞憤欲死，當場就跑**室翻出走廊，從五樓墜了下去。

江老師也有這個顧慮，因此沒有立刻叫家長，又問：“要不要把兩個學生叫過來談一談？”

葉老師莫名笑笑，心頭漫上一陣無力的酸澀，道：“上次不是沒談過，把他們叫過來一起談，他們也隻會覺得是自己不幸運被老師抓到了。這個年紀，想要讓他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是很難的，與其談談，不如直接下最後通牒。”

陸佳是江老師的學生，葉老師不會插手去管，但程松直……

鋪天蓋地的失望沙塵暴一般滾來，葉老師想起程松直答應過自己的事，再看看眼前的信紙，隻覺無比諷刺。

“程松直。”

安靜的教室突然被投入一顆石子，衆人齊齊向門口望去，又扭頭看向教室中間的程松直。程松直有點奇怪，卻沒多想，起身走出去了。

“老師，您找我？”程松直沒有得到葉老師的回答，卻被塞過來一張紙。他借着教室透出的燈光讀了兩句，立刻變了臉色：“老師！不是！我……”

我怎麼樣呢？程松直看着老師嚴肅的神情，第一反應就是開脫，這件事跟自己沒關系，這是陸佳寫的。可是，他一張嘴就恨不得扇自己兩個耳光，他怎麼能把所有事情都推到陸佳身上呢？

“老師，我，我隻是一時控制不住。”

葉老師雙手負在身後，道：“我不是來聽你解釋的，我來是告訴你，你作為我班裡的學生，應該知道自己的時間精力要放在哪裡。如果成績一降再降，很有可能會被踢出尖子班插到普通班去，如果你不介意自己考什麼大學，我也尊重你。如果到時候需要班主任出書面說明，我會把你早戀的事情寫進去。”

這是什麼意思？他成績不能再降了，而且他和陸佳的事還有可能被寫進老師的工作報告裡？還有那句最重要的，你作為我班裡的學生。

班裡的學生。

但是，他不僅僅是班裡的學生呀！

“老師……”程松直舔舔幹燥的唇，道，“這些我都明白，但是，您說我是班裡的學生，是什麼意思？”

話到最後，聲音弱得幾乎聽不見了。

從看到那封信到現在不過十幾分鐘，可是葉老師也确确實實深思熟慮了。這個他看着長大的男孩已經十六歲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會再像小時候，什麼都聽老師的，藤條已經訓誡不了他，他需要的，是一場真正的懲罰。

成年的前奏，是懂得自己的所有選擇，都是有後果的。

葉老師看着他，道：“字面上的意思，你是高二一班的學生，我是你的班主任。至于其他的，沒有了。”

程松直頓時如墜冰窟，腦子“嘎啦嘎啦”短路了，根本理解不了老師的話，手中的信紙忽然重如千斤，壓得他擡不起手來。

“我事情還很多，如果你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就**室。”葉老師說罷，不等孩子回應，轉身走了。

程松直四肢發軟無力，一肚子的後悔和挽留，隻能眼睜睜看着老師越走越遠。無奈之下，他回到教室，在耀眼的白熾燈光下顫抖着看完了那封信。安靜的教室裡，程松直突然憤怒無比，将信紙對半撕開，疊好，再撕，再疊，再撕，直到信紙變成指甲蓋大小的小紙片，把孟承雲給看傻了。

為什麼，為什麼佳佳要寫這種東西？不是說好每天聯系十五分鐘的嗎？為什麼在第一次接到她的信時不阻止？為什麼他要貪戀這點甜蜜？為什麼佳佳不能再小心一點？為什麼？為什麼？！

佳佳沒有了，老師也沒有了！程松直趴在桌上，胸腔堵得難受，想哭也哭不出來，老師這麼生氣，他要怎麼辦？他要解釋，要道歉，要認錯！就算老師打他也好，反正都是他活該！

趴在桌上天旋地轉好一陣兒，程松直猛地擡頭，胡亂翻出一個本子，在頂上中間寫了幾個大字：檢讨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