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尺貼在程松直臀尖上,讓他不由自主渾身一顫,抖起一層雞皮疙瘩。
之前那場大病對程松直影響很大,不僅在醫院裡呆了很多天,出院後也精神萎靡了好一陣,現在都過去一周多了,還是恹恹的。
病怏怏的小孩乖巧伏在桌面上,眼睫毛驚恐地撲閃着,叫人根本舍不得兇他,更别說下手打他了。
程老師無聲歎息,輕飄飄地揚起戒尺,隻用三四分力,清清脆脆地責下。程松直随着那“啪”的聲響一抖,卻很快反應過來,這不是正常的力道。
“爸爸,我知道你舍不得,但是,”程松直深感艱難,爸爸用力越輕,他越感到這是一場自欺欺人的做戲,“算我求你了。”
“松兒,你病剛好,我怕你……”
“我撐得住,爸爸,”程松直不知怎麼的泛起了哭腔,“我撐得住,求你了。”
程老師亦是萬分為難,點點頭道:“好,那你忍一忍,爸爸下手重。”
程松直做好了心理準備,不過兩秒,身後便炸開一陣火燒般的劇烈疼痛,随着一同炸開的還有響在耳邊的一聲“啪”,把他震得腦袋發昏。
臀上迅速浮現出一道紅色尺痕。程老師有些擔心小孩的狀态,卻不敢再拖延,揚起戒尺繼續拍落。
“啪啪啪”的脆響回蕩在書房裡,也一聲聲提醒他這是爸爸,不是葉老師。藤條的聲音遠沒有這樣溫厚,而是尖利得仿佛要劃破耳膜,它所帶來的疼痛也不是一層層的,而是一道一道,像是要隔開薄薄的皮膚。
程松直咬牙忍着臀上傳來的一陣陣疼痛,眼睫毛越眨越濕——現在無論他怎麼做,都不可能回到老師身邊了,沒考滿分也挨不到藤條,再也沒有人會那樣嚴厲地要求他了。
戒尺一下下責上臀部,一層一層疊加着疼痛,把孩子的屁股全然打成了深紅色。程老師的全力不是開玩笑的,四十五下戒尺能讓屁股薄薄地腫起一片。
但程松直過分沉浸在自己的傷心情緒中,不僅沒顧得上疼,甚至沒發現身後的戒尺已經停了,直到程老師俯身下來,低聲喚:“松兒,你還好嗎?已經打完了。”
程松直用力咬住下唇,突然哭了出來。
這一哭,可把程老師給吓壞了,立刻扶着小孩的肩膀安慰:“松兒,沒事的,你别這樣,先起來,這樣悶着等會嗆到了。”
程松直任由爸爸将自己扶起,也不管褲子穿沒穿上,隻是閉着眼流淚,聲音哽咽着,始終沒有放聲。
程老師抱着孩子,眼眶也有點濕潤。仔細想想,自從阿蘭去世以後,松兒的成長就充滿了坎坷,即使是回到家裡,有爸爸有老師,也還是有很多難邁的坎。
人生,是這樣的吧,總是艱難泥濘。
“松兒……”
程松直擡手抹掉眼淚,啜泣道:“爸爸,我好難受……”
“爸爸知道,爸爸的心也很痛。”程老師幫孩子穿上了褲子,道,“跟爸爸說,好嗎?不要都憋在心裡。”
程松直點點頭,卻一時之間發不出聲來。程老師不住幫他擦眼淚,靜靜等待孩子平複心情。
“就是,初一我剛回來的時候,我不是想說要怪爸爸,但是,那個時候真的隻有老師,我那個時候很差,他幫我補完了所有的課,在我沒有依靠的時候,我隻有他……”程松直淚如雨下,“我曾經,是把他當成父親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