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将至,雪卻是越下越大。
黑暗籠罩之下,謝淳也很明顯的知道這個地方距離破廟是越來越遠了。不安恐懼湧上心頭,其實他内心是糾結的,即便趙均饒對哥做了萬般事情,可是對他卻是真心的。他不是聖人,也不想成為聖人,他無法輕松的化解這場恩怨,而夾在他們中間,他能做的除了減少必要的矛盾沖突還有就是擔心,擔心他們任何一方。
喜歡趙均饒是真的,恨他也是真的,不想讓他死也是真的。
寒風包裹着謝淳,他不斷磋磨着自己的手。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門外希望能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迎着風雪而來,帶給他無盡的安慰。
可惜、沒有。
他們落腳的地方是破廟之外不知道多遠的一處村子,他們随便找了一個借口,那裡的村民很好三言兩語便同意讓他們暫住。
趁着他們出去的空隙,護送謝淳離開的人分成了兩派,彼此争論不休。
“我們應該把他安頓好了就回去,公子需要我們的幫助。”
“不行,那裡太危險了,公子給我們的任務是千萬要保護好殿下。”
“正因為危險,我們才要回去,保護公子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殘的人,有他們在公子的安危怎麼得到保證。”
謝淳坐在角落裡聽着他們争論不休。
他好像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一種類似累贅的存在。
與此同時,房間内的燭光不斷搖動着,窗外寒風仍在繼續,大雪之下江逸之撐着傘,如一顆樹般屹立在庭院之中 ,白衣素雪,撐傘而立。他就那麼靜靜的站着,似乎是窺探,又似乎是在等待。
“公子,我有要緊事 ,要見主上。”
聽到腳步聲,江逸之緩緩擡眸。
那人見狀就要從他身邊略過 ,他不語,就在他緩緩轉身的同時,劍鋒劃過那人的脖頸,鮮血從他的皮膚中噴湧而出,血迹染上素白的地面。
江逸之聽到動靜,淡淡的說道:“處理幹淨。”
“是。”
江逸之回頭望着那一抹鮮血,有些厭惡。趁着燈籠發出的微弱光芒,他注意到那人懷中包裹着的信件 ,他蹲下身子拿出信件,原本想要一探究竟的心卻在站起身的那一刻,他突然不想看了。
漸漸冰冷的身體在雪地上劃出拖拽的痕迹,一條生命就這麼流失,沒有人會在乎,也沒有人會介意。
身邊的侍從退卻後,自然有人前來為他掌燈。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黑夜中,圍牆之外,興起點點星火,篝火燃燼的樣子像極了燈塔指引着的引路人,驅散黑暗的同時指引着他們這些身處黑暗的人,江逸之緩緩擡頭,手中握着的傘柄更加牢固。
急促的腳步聲,刀光劍影似乎在耳邊彌漫着,他不慌不忙,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過往的人和事,沈姜次、季秋 ,今日過後,夜北将徹底是他江逸之的天下。多年來積怨的仇恨,他終于是報了,可是似乎一切也漸漸的沒意思了。
“公子,主上,我們遭到了背叛,撤退,護送主上撤退。”男子臉上還帶着血迹,跌跌撞撞的走着還不忘報信。
江逸之攔住了他前進的步伐,手中緊握的信封起落之間,他的身體緩緩倒下,信封之外點點血迹沾染,他看了一眼,更加厭惡了。
照亮黑暗的燈籠落入他的視線,江逸之淡然的點燃信封,火焰以最快的速度燃燒信封,透過火焰,他的眼神漸漸變得癫狂,那一刻的他立于黑暗之中徹底成為來自深淵的魔鬼,凝視深淵 成為深淵。
他的手中輕輕松開,帶着點火星的信封緩緩落在地上,寒風又起,吹卷着還未燃燼的碎片,飄蕩不知何處的遠方。
做完這一切,他頭也不回的走向身後的禁閉的包廂,手指碰上同樣冰冷的門框,他低聲道:“都别進來。”
“公子。他們、”
老婦人發突然出現打斷了嘈雜的談話聲 ,她将一碗讓熱騰騰的水遞給謝淳。
謝淳接過熱水,笑了笑沒有說話。滾燙的熱水似乎并不能溫暖他幾乎冰冷的身軀。他想了想待老婦人離開後道:“你們去救他吧 ,别讓他死了。”
原本那些想要去救趙均饒的人,在這一刻徹底按耐不住了,拱手行禮後,一副一往無前視死如歸的模樣。
下一秒謝淳落寞的聲音響起:“有些事情并不是他一死了之,就能徹底結束的。”
其中一人頓住腳步,回頭望着那個記憶中與世無争誰小王爺,似乎有些不一樣了。想着,他竟然也一時間看不透謝淳對公子的感情。
“屬下告退。”
腳步剛邁出門,下一秒一群不知為何的人團團将他們圍住,現場的氣氛随着寒冷徹底到達冰點,兩波人劍拔弩張。
謝淳聽到動靜推門而出,不明所以的人,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身後老夫婦驚恐的聲音落入耳朵 ,他開口:這件事和他們沒有關系,無論是私仇還是公債,你說我們承受着就是。”
寒風包裹鴉雀無聲的作答,清脆的鈴聲傳入耳朵,謝淳隻覺得這種聲音有些熟悉,與此同時不安沖破心底的束縛,慌亂在腦海中貫徹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