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肆虐,寒風敲打着冰冷的鐵欄杆,涼意如庫,也遠遠比不上謝硯心底的寒意。傷口 流淌的血迹已經幹枯,可是要不了多長時間,又會被新鮮的血液替代。因為失血他的臉色愈發慘白,寒風捶打的傷口生疼,摻雜着心底的痛意,它們扭曲在一起幾乎要壓得他喘不過來氣。謝硯幾乎是強撐着身體,因為他似乎沒有躺在地上就此斷絕一切關系與煩惱的資格。
江逸之去而複返,身後跟了準備充足的大夫。
謝硯察覺到他來了,沒有回頭死死的盯着窗外,如今也算是風水輪流轉,想他竟然也淪落到這個地步。
江逸之吩咐大夫幫其治療傷勢,勸誡的話甚至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反觀他很配合。也對,他們都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半盞茶後。
“公子,那一劍并未傷到要害,傷口較淺,按照方子服藥好好休養一段時間,便可痊愈。”
“去抓藥吧。”江逸之看着謝硯的眼神始終帶着打量,猶豫了半晌他終究是停下了腳步說:“今日之事,姜次他……”
“你不必替他辯解,這是我與他之間的事情,就不勞江公子操心了。”
江逸之這也算是吃閉門羹,直覺中隐隐約約感覺到他對他有種莫名的敵意 。
明明兩個人已經淪落到這個地步,那曾經的話語有幾分是真,又有幾分是假,都已經無從考據了。聽到江逸之的聲音,他下意識地否定,腦海中不約而同地出現沈姜次的臉。他想他大概是瘋了吧。入到囧途,還對沈姜次抱有些許相信。
江逸之看他這般柴米不進的樣子,木讷之餘甚至覺得有些熟悉,就好像曾經的自己。他長歎一口氣,事情既然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那麼他所能做的一切顯得那麼蒼白無力,他出了牢門,聽着鍊子鐵鎖狠狠落下的聲音,那顆懸着的心始終不曾放下。他回頭看了看,随機吩咐道:“派人定期送湯藥、炭火、膳食,衣衫,務必照顧好他。”
“是。”
聽着漸漸走遠的腳步聲,謝硯的身體終究是撐不住了,他倚靠着冰冷的牆壁漸漸放心懈怠,手指撫上傷口的位置,還未怎麼觸碰。他明顯地感覺到鮮血湧出,疼痛感包裹着他的全身,每一步都顯得很麻木。腦中不自覺地浮現出當時在大殿上的一切,他的一劍、他的決絕,還有他故意……故意讓那一劍刺入胸膛,不管今日的事情到底走向是如何的,那種情況下他隻能兵行險着,用自己的命的去賭他心中那點子不忍,從而創造生的希望。
他喃喃道:“沈姜次,我也算是利用了你一次,就賭這一次,輸了……”
輸了,那就不賭了……
不安與失意往往是結伴而行,往往不是一處而已。
“滾、都滾!!無用的東西。”平日最是規矩的褚臨在此時卻是大發雷霆,在趕走了一波又一波大夫之後,他依舊是不肯相信這個所謂的事實。
整個永安王府的氣氛早已經壓過了大雪初停後挂在天邊的烏雲,在壓抑、沉重中始終占據着榜首屁。侍從們小心翼翼,甚至是有更甚者那些被壓制的野心開始悄無聲息的增長。
“你們還不快點去找大夫,京城的大夫不行,那就去請太醫,實在不行出京城,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沒有一個大夫能醫得了。”
侍從暗衛大氣都不敢喘,因為此時他們的心底已經有了答案。
褚臨又何嘗不清楚,被太醫、京城大夫斷言的話,就像是給這件事畫上了一個結果、可是……可是,對于他們這些從人群中殺出來,努力博得一線生機的他們來說,拿起劍,哪怕到了最後一刻,那也是給自己留下了一絲生的希望。一個拿不起劍的人在夜北,就像是被折斷翅膀的鳥雀,失去争搶的底氣,最終隻會淪為蠶食殆盡的物件。
他可是沈姜次,那個年少拿起劍,在衆多人中脫穎而出的沈姜次,有了劍,有了武器,他才有底氣。他褚臨無能在這世道護不住他,若是連拿劍的手都保不住……當沈姜次醒來,他又該怎麼回答。
就連他也不清楚這到底是第幾位大夫了,大夫推門而出的那一刻,褚臨立刻迎了上去。還是一樣答案。“公子他、手筋被……挑斷,當時應該傷得并不嚴重,可是公子他後來又拿起劍,加上幾乎在雪地凍了一夜,舊傷加上新傷,能保住性命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至于公子所求,老朽也是無能為力,還請另請高明。”
希望一次次覆滅,褚臨的腳步往後踉跄了幾步,他幾乎是強撐着身體,“大夫,你再看看,你再看看,說不定是有希望的。大夫……”
大夫難為情地扯開他的手腕,行醫多年他見遍了這種情況,救不了他是他身為醫者的無能。“老朽,盡力了……另請高明、另請高明!!”
望着他離開的身影,藏匿在心中無聲的怒氣再也忍不住,褚臨一遍遍捶打着柱子,心裡不斷埋怨着自己,他當時為什麼要聽他的話,如果他态度強硬一點,如果他能提前一步察覺到其中的異常,如果他……鮮血從關節處、手背湧出,傷痕累累。他望着鮮血橫流的手背,躁動不安的情緒一下子被安撫。他回頭望着侍從:“還不快去找大夫、去!!”
“是。”
看到他們漸漸走遠的身影,褚臨幾乎是癱坐在地上。尚未化去的雪曾沾染在他的衣角之下,寒冷他不覺得,手背垂向地面,鮮血夾着這冰雪在寒冷之上開出一片片血腥的花朵。
想他褚臨的一生,能珍惜留下來的人和事不多,沈姜次幾乎是占據了他生活中的全部。
主子,褚臨會用盡一生,去守護你,讓你有在這京城中生存的底氣。
褚臨無用,最後一道防線,我願意拿我的命去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