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透過輕薄的紗幔，照應着殿宇的冰涼寒冷，龍榻之上男子面白如紙，指尖冰涼到感覺不到一絲生機。
“廢物！一群廢物！！”
瓷器被沈消揮灑落地，碎裂聲伴随着殿内壓抑而寒冷的氣息，太醫夾雜着宮人跪了一地，但這似乎也無法平息帝王之怒。又是一陣碎裂聲，鋪天蓋地的怒氣再次襲來。“你們不是整天說自己是什麼醫術大家嗎？不是飽讀醫書嗎？為什麼到現在連個病症都診不出來，還敢說你們不是廢物！廢物！！”
“陛下息怒。”
沈消怒火中燒：“朕不要聽你說這些沒用的東西，拿出你們的本事好好診脈，再說一些沒用的話語，朕讓你見不到你明天的太陽。”
“是。”太醫也是捏了一把冷汗，當指尖再次碰上冰冷的手腕，其實結果也大差不差，此時太醫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來一層冷汗。他小心翼翼地回禀：“陛下，江公子這是頑疾，這藥物實在是妙，微臣實在是無能為力。”
“廢物！”沈消不管不顧地抓起太醫的衣領，狠狠地将他摔到地上，“不要，為你的無能找一些所謂的借口，朕手下從來不留那些無用之人。既然是無用，那就為你自己的無用付出代價。”
太醫内心慌一批，眼看自己就被侍從拖下去，他端正跪姿時，猛地叩首：“陛下，是臣無能，臣雖然是才疏學淺，但是依稀也能察覺到江公子這是藥物相沖導緻的，微臣不清楚是何等藥物相沖，實在是無從下手。”
“慢着。”沈消像是整個人突然清醒了一般，藥物相沖，難不成！？他立刻轉變了一種态度，嚴聲道：“既然是藥物相沖，那就尋着這個方向去找，細細調養他的身體，否則……”
“微臣明白。”太醫眼看有了活命的機會，即便是再艱難還是硬着頭皮接下。“微臣，這就去開藥。”
“都退下吧。”
“是。”
殿宇内又恢複安靜，沈消的心卻不曾徹底地安靜下來，他徑直走到床榻邊上，握起男子的纖細且骨節分明的手，依舊是這麼涼，甚至讓他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沈消搓動着自己的手心，略帶溫暖後，緊緊地握着他的手，為他驅散寒冷的同時心裡也是有種的害怕失去他。指腹劃過他的臉頰，依舊是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溫度，江逸之睡着，沒有平日裡的伶牙俐齒，防備敵對，就這樣安靜地睡着，妥妥的一副美男子，可是沈消卻不喜歡這樣的他。他甯願，江逸之立刻站起來他和針鋒相對。
“江逸之，你不是很能耐嗎？你不是恨我嗎；不要這樣好不好？我不喜歡這樣的你，隻要你能好起來，其實我們…針鋒相對，甚至是你死我活也是好的。”沈消握着他的手，冰冷的手心附上他的臉頰，他感受着屬于他的溫度。
“主子。”滿辛本是不想打擾的，可是事情畢竟有輕重緩急。
沈消收起了剛才話語中的那股子溫柔，隻是片刻，又恢複到那高高在上的冰冷帝王。“什麼事？”
“主子，屬下去細查了，藥方沒有問題，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國師那裡變換了藥方，又或者是……”江逸之他故意為之。滿辛一向不喜歡沈鈞，對于江逸之這個人也是連帶着不喜歡，可是在自家主子面前卻未能表現出分毫，如今也算是就事論事。
“他不會。”沈消他斬鋼截鐵。
滿辛無奈，又道：“再者我們身邊沒有懂醫理的人，對于這種東西……它們畢竟是從夜北流出來的東西，藥方之類的我們也是無從查證。”
“既然，無醫者，那就想辦法解決。我不希望這樣的事情再發生第二次。”
“是。”滿辛想了想又道：“是不是永安王給的藥方有問題，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情況！”滿辛算是用了最大的惡意揣測了所有人，可永安王一出口，對上沈消的眼神他能明顯地感覺到沈消的不悅，聲音也是越壓越低。
沈消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江逸之，小心翼翼将他好不容易焐熱的手，蓋好被子、被角。“沈姜次……他，沒有必要這樣害我，他不會的。”
“啊？”滿辛有些驚訝，後知後覺中他看向沈消的眼神有了些許轉化。以前沈消總是說，這裡是京城，權利争鬥，是個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地方，兩面三刀，暗器更是防不勝防，要用自己最大的惡意去揣測每一個人，要提前想到每一種結果，杜絕一切可能發生的事情，要把棋局永遠控制在自己的可控制範圍。
如今因為一個江逸之，他估計是把所有的一切都抛之腦後，以最大的善意去看待與他相關的人。
清風入窗，吹動床幔。男子藏匿在被子之下的手指微微顫動，黑暗帶着困倦一點點在他眼前消失。
話說回來，滿辛又道：“那給江公子的藥，還按照規矩煎嗎？”
“嗯。”沈消想了想：“别讓任何人插手。”
“是。”
因為政務纏身，沈消在簡單給他喂過湯藥之後，就前往宣政殿處理。
主仆倆一前一後起來後，江逸之也是不再遮擋地睜開雙眼，他掙紮着起身，眼神卻不自覺地望向他離開的地方，低頭之間手中似乎還殘留着他掌心的溫度。
看着掌心，江逸之不自主地将手心貼在臉頰上，就像是他的手貼着他臉頰，他撫摸着他的臉。
褚河推門而入，環視着周圍發現無人後，立刻來到他面前。“公子，你沒事吧？”
江逸之的手背已經被寒涼覆蓋，他才慢慢地放下手。“我沒事。”
褚河聽到他說沒事，懸着的心才算是暫時放下：“公子，你這樣做實在是太冒險了。”這萬一被沈消或者是其他人察覺到異常，那可是一場不小的風波。
江逸之緩緩下榻：“做得小心點就是了，都處理幹淨了嗎？”
褚河點了點頭：“都處理幹淨了。”
“按照沈消的話來說，接下來他必将會找一些值得信任的醫者，陪伴在側，找個機會把我們的人安插進去。”
“是。”褚河不解。“二公子，留下的那些人不是也有用嗎？公子又何必繞了這麼一大圈，甚至不惜給自己下藥。”
他這一句話，瞬間将他拉到幾日前。
沈鈞這個人生性多疑，對于他與沈消的事情而是表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背地裡自然要做一些小動作。
那日，将他匆匆喚過去，一進門江逸之就有種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事情就如同他想得那樣。
“見過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