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遠處而來,煽動着樹葉沙沙作響,打破的平靜反而緩沖了藏匿在周遭的怒氣。
“主上,陛下來了。”
沈鈞還未具體吩咐手下做些什麼,倒是有人上趕着為他送來契機。想着,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簡單地理了理衣袖,淡淡道:“既然來了,那就放他進來吧。”
“是。”
沈消很快就被侍從領着進入宮殿,他根本不需要怎麼刻意,一眼就看到高高在上的沈鈞,些許時日不見,他還是那般讓人望而生厭。還是擺着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樣,在高處頤指氣使,把他們當作棋子呼來喝去。即便是心中有再多不滿,但是依着規矩,他還是要畢恭畢敬的行禮問安,“見過皇叔。”
身處宮城的身不由己,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緻。
沈鈞随手拿起一卷竹簡,漫不經心的翻看着,最細微的動作卻是他内心最真實的寫照,“陛下來了?可是有什麼事情,不妨直言。”
在這皇宮中大多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有多少人能有那閑情逸緻來聊閑。沈消見狀道:“朕今日聽聞了不少關于永安王的謠言,雖然是謠言,但是有一句老話倒是說得倒是在理,總不會無風起浪,所以……”
沈鈞拿着竹簡的手動了動,看上去更加專注的模樣,“陛下,既然已經知道了,那麼又何必這麼拐彎抹角。如陛下所願,沈姜次已經離開了京城,隻怕是不久就會跟着謝硯徹底抵達北襄。我年紀大了,倒是愈發管不住他了。”
“他這樣……”沈消的話隻說到一半,擡眸細細地打量着沈鈞的神情,沒錯,他在試探。他想要清楚地知道對沈姜這件事,沈鈞内心最真實的态度。
沈鈞輕笑着拆穿他:“他這樣……不是也有陛下的功勞嗎!既然想要做好人,選擇苦心設計将人送走了,又何必在這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大家都是聰明人又何必在這裝腔作勢。”
沈鈞直接一步到位拆穿了附着在他面上那層虛僞的面具,既然不願意讓人走,又何必裝得那麼無私。
沈消的臉色頓時就暗下來,指尖掐進皮肉中隐藏着自己的小情緒,面上依舊倘若無事:“皇叔,說笑了。朕能有今日多虧了皇叔的一手提攜,皇叔所做的一切沈消銘記于心。”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誰又不曾猜到心底的隐藏的那點小心思。話語之間,還不忘了擺沈鈞一道拉他下水,沈鈞擡頭看了他一眼,果然那張臉那種兩面三刀的樣子,和他的父親一模一樣,極度的無風不起浪,無往不利又何必裝得這麼冠冕堂皇,可他沈鈞也不是吃素的。
沈鈞迎着他的話:“既然記得,那可不要忘了。”
“那是自然……”沈消雖然是這樣說,可到底還是心有餘悸,又道:“那這件事,皇叔打算怎麼辦?”
沈鈞低着頭繼續翻着手中的竹簡,想必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有了答案來找他,怎麼?想穩住自己的皇位,又想拿他當擋箭牌,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言語間略顯憂愁,“人都已經走了,現在說這些都是徒勞,做什麼我能做什麼?總不能将人綁回來,說到底落成也算是我一手養大的孩子,若是需要我自然有的是辦法讓他回來,這劍身就不勞煩陛下挂心了。陛下有那閑情逸緻,還不如去多看點奏章。”
沈消聽懂了他話語間的旁敲側擊,笑着點了點頭。他可不是沈姜次,可沒有那麼多把柄落在他手裡,有人喜歡打蛇打七寸,可是他總歹也能找到才是。
沈鈞看着他的樣子冷笑着,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該說他是自作聰明還是蠢的可憐。他自诩沒有弱點,可是你确定你能控制住自己的情感嗎?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說得太過絕對,隻不過……他想了想,又道:“不過你的話到時候提醒到我了,凡事參與幫助他逃跑的人,我總要好好地跟他們算一算總賬,既然生二心那便是徹底地留不得了。”
話一出口,沈消猛然擡頭,這件事首當其沖的就是江逸之,即便是有些事情已經盡量規避了,卻還是改變不了這個結果。沈消想,沈鈞不可能不知道他與江逸之那點事情,這隻怕想通過江逸之從他身上得到點什麼,秉持着做戲做全套的樣子,他長歎一口氣,擡眸道:“皇叔,希望我怎麼做?”
聽到這句話,沈鈞的神色漸漸變得平緩,他在他面前裝的這麼好,差一點就連他都被騙過去了,他對他含糊其辭,他也會。沈鈞收起手中的竹簡,到了這一刻才算是正兒八經的看沈消,“陛下,說笑了。我怎麼敢使喚陛下,我不過是為你指條明路而已。俗話說,有功者當獎,那麼自然有錯者當罰,若是有功者自然是功過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