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茶盞被狠狠的摔在地上,狹小的馬車内頓時間被怒氣彌漫,雖已經過去了些許,但步微的心情還是無法平複,究其原因還是沈姜次身上。
“殿下,太醫已經到了。”侍女的聲音透過車窗落在她耳中,步微才後知後覺,垂眸看向自己的手,鮮血順着指縫地落在木闆上,那一抹鮮亮和其妖豔,片刻之間就要化作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入她心尖的那種。
步微聲音低沉,“讓他等着。”
不知又過去了多久,心底的怒意被時間沖淡,步微還未曾說話,窗外又再次傳來異響,她猛地掀開帷裳,映入眼簾的卻是宮人帶着太醫匆匆離開的背景。“怎麼回事?”
侍女解釋道:“陛下奉旨傳召太醫,所以……”
步微的臉當即就暗了下去,謝硯的這種做法,這不亞于當着衆人的面狠狠的給她一巴掌。可偏偏對方的身份擺在那裡,她無可奈何之餘自然而然将一切都歸根結底沈姜次身上。
東濮的永安王殿下,不遠萬裡而來,而後隐姓埋名,志在北襄,你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不過、也要不了來日方長……想着,步微的眼神掠過一抹殺意,垂眸之際視線落在她手邊的侍從身上,“你進來!”
“是!”侍從環視着周圍,确定沒有閑雜人等之後邁步進了馬車。
在不遠處目睹這一切的暗衛,在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再次啟程後,趁着無人注意轉而進了随行太師府的馬車。
彼時,陸嘉榮難得來了興緻,手中擺着棋局,若有所思,聽到動靜他緩緩擡眸,“怎麼?讓你調查的事情有結果了?”
暗衛回禀道:“按照公子的吩咐,屬下今日來總盯着西陵公主那,總算是在最近察覺到了蛛絲馬迹,所以特意來禀告公子。”
陸嘉榮聞言,那被掩蓋得興緻漸起,手中下棋的動作卻不曾停下,“晁氏的人和西陵公主搭上線了?”
暗衛:“公子英明。”
陸嘉榮輕笑着,“這倒不是本公子聰明,而是晁化這個兒子不成大器。這麼蠢的事情也虧他想得出來,一旦和西陵公主搭上了線,就相當于上了西陵這條賊船,而此刻他晁氏一族如何清白,那就由不得他們說的算,他們兜兜轉轉最終還是把主動權交在了我們手上。”
“公子這一計果然是高呀!”
面對暗衛的日常恭維,陸嘉榮并沒有再繼續迎合下去,反而是将視線看向棋局另一端的宮秋身上。直到聽到那清楚的一句:“公子英明。”
陸嘉榮那張冰冷的臉頰才顯露出一抹笑容,“好了,這件事本公子已經知道了,繼續盯着他們。”
“是。”
待到暗衛離開,陸嘉榮的視線再一次落在共秋身上,而這一次他問的卻是:“本公子最近這下棋、布局之能是不是大有長進?”
共秋擡眸看着這一局棋,略有認同:“公子,進步卓著。”
“是嗎?”陸嘉榮反問着,心底卻沒了下棋的閑情逸緻,一顆一顆的将棋子從棋盤上拾起來,握在手心,又道:“但尚有一事不明?”
共秋也算是太師府的老人,跟在大公子身旁這些年東西也沒少學,“公子,不妨直言。”
陸嘉榮笑着:“我可不認為就憑晁濟的腦子能把心思打在西陵公主身上,更何況根據我們的線人來報,晁濟那日出現在茶樓,小殿下也在,他晁濟不是早就表明不情願将謝淳拉入這場鬥争嗎?怎麼,這才過去多久,就這麼按捺不住了?”
共秋提醒道:“殿下,他再不願意,也不得不承認這謝淳殿下是他們的底牌。”
陸嘉榮看了他一眼,“說得不錯。但是如今的局勢……”
共秋:“公子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後推動着這一切?”
陸嘉榮手中的動作猛然一松,緊接着棋子從掌心滑落,清脆的碰撞聲在耳畔回蕩着。好好的一局棋,在一時間損毀殆盡,而他本人卻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藏匿在郢城中的那個人,找到了嗎?”
共秋:“按照公子的意思,已經派人留意各方勢力,一有風吹草動便會将消息傳遞過來。”
陸嘉榮又道:“不着急,他既然下了這麼一盤棋,就算我們不找他,他也會出現的。”
“屬下明白。”
正如陸嘉榮所言如今的局勢依然是一盤棋局,那自然而然在這一局棋中,錯綜複雜,心思各異。
步微這邊剛送了晁濟的人,整張臉頓時間就冷了下去。趁着侍女不注意的空隙,将瓷瓶藏匿在寬松的衣袖之下。
侍女早已經換了一批,如今這個算是新來的,其實在步微看來并未差别,不過又是一個頂着侍從外殼之下的細作。果不其然,她剛一露頭就給步微帶來那不是很好的消息,“殿下,陛下的親筆密信。”
步微看着呈上來的信紙,整個人的心被猛然間提起,手指甚至也開始不受控制地晃動,握上信紙的那一刻,步微隻感覺似乎是要消耗了他所有的力氣。打開信封,下一刻那熟悉的命令語氣在耳畔回蕩着。她像是突然間迎上了巨大噩夢顫抖的指尖将信紙握得皺起,半晌,才開口道:“本宮知道了。你去回禀父皇,微兒一定不會讓他失望的。”
侍女從步微手裡奪過那封信,疊放整齊随即一把塞到袖子裡,“陛下的意思很明确,陛下希望殿下能盡快拿下謝硯,穩坐北襄皇後的寶座,在必要的時候能助我西陵完成大業。至于其他的,殿下還是要再三掂量一下,不要為那些不必要的事情,不值當的情緒,而誤了大事。”
步微指尖的動作一怔,聲音冷若寒蟬,質問道:“這是你主子的意思?還是父皇的意思?”
侍女嘴角揚起一抹冷笑,眼前的這位公主殿下還不至于太蠢,她擡眸正面對上步微的眼眸,“這重要嘛?殿下隻需要做好您該做的事情,其餘的用不着殿下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