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殿下,哦對了!有人讓我提醒殿下,有些事情殿下能等得起,廢後可等不起。”侍女對步微的氣憤處于預料之中,臨走的步伐又突然頓住,她回眸看着步微,“殿下,召太醫來看看吧!這手傷了,萬一留下什麼後遺症,那豈不是得不償失了。”
步微生氣之餘,緩緩擡起手,才發覺傷口處的血迹早已經幹涸,那到醜陋的疤痕攀附在掌心,随着輕微的掌心動作,如撕裂般的疼痛感就會漫上心頭。步微想,或許她一生就如同這一道醒目的疤痕,或者更甚。千瘡百孔,更适合她。
指尖微微撥動,那藏匿在袖子裡的東西硌得她生疼,步微後知後覺的把瓷瓶握在手心,任由疼痛感再次湧上心頭。鮮血貼着瓷瓶不斷滑落,滴落在木闆上,又是一片狼藉。步微卻是不管不顧,腦海裡不斷浮現出那人說的話。
“殿下,如今機會就在眼前,隻要殿下肯做,屬下相信殿下肯定能得到自想要的一起的。”
“殺了他!殺了沈姜次,無論是對北襄還是西陵都會是一件好事。”
“殺了他,揚名立萬的大好時刻。”
殺了他!
殺了沈姜次!
此刻步微的滿腦子都是這樣一句話,她擡眸之間依稀可見那被仇恨蒙蔽雙眼的猩紅,殺了他!不能讓季秋的陰謀得逞!
不能!!
又是相安無事幾日,恰逢宮中宴請也就是在這一日,步微總算逮到了機會。她看着沈姜次趁着無人注意離開了宴會,後腳就随便找了借口匆匆離開。終于是在閣樓之外的亭子處,逮到了偷懶的沈姜次。
相較于前幾日,她倒是故意收斂了脾氣,恭恭敬敬地上前問候:“慕公子。”
沈姜次此時正依靠在柱子上,視線被不遠處的池塘吸引,聽到動靜他緩緩回頭正巧對上步微的眼眸,他象征性的回複道:“見過殿下。”
依靠着的身子那是絲毫未動,話音落,視線又再一次落在不遠處的池塘,此刻荷花尚未凋敝,涼風習習,吹動着沙沙作響的枝葉,也不失為一幅不可多得的美景。
步微見狀,又是再一次放低了姿态,“阿微,此次冒昧前來,原因有其二。其一,是為先前行為言語無狀,特意來與公子道歉。還請慕公子不計前嫌,原諒阿微的一時莽撞。”
沈姜次倒是沒感覺她之前的行為,有多麼無狀其實還行,畢竟因為她,他這也不算是因禍得福了。當即道:“殿下不必介懷,些許小事我早就忘了。”
步微聞言猛的松了一口氣,那些謙卑的話語卻不曾就此斷絕,又道:“既然慕公子,不曾介懷。阿微這邊在殿内備下了些茶水點心,不知公子可願意去之一叙?算是賠禮道歉。”
沈姜次聞言,擡眸看了她一眼,謝硯警告的話語還在耳邊回蕩,他心有餘悸,卻還是決定給她這個機會。話語尚未說出口,她的聲音就再次傳來。
“公子若是不願因此走一趟,那阿微就要換了說法了,慕公子難道就不想知道你的好師兄,我的好兄長,他此次東濮而行的目的嗎?又會是陛下,他在西陵為質的日子是怎麼渡過的嗎?”步微這一次很明顯是加大了籌碼。
沈姜次微微擡眸,“殿下若是這樣說,那便有意思了?”
步微一怔,心底卻是着實沒想到事情竟然如此簡單。
沈姜次緩緩地站起身來,看了一眼步微和她的侍女,行禮之際低埋的頭部隐藏在暗處,嘴角上揚,“得殿下相邀,是在下的榮幸。”
步微的住處聽說是皇謝硯特意下旨安排的地方,那帶着一點重視的寝殿,位置算不上特别偏,但似乎也好不到哪裡去。推門而進的那一刻,即便是跟随而來的風吹散了些許,但沈姜次依舊聞到了淡淡的香氣,已多年不曾用香料的沈姜次,忍不住皺眉。
步微自然是注意到沈姜次的神色,她解釋道:“初到北襄,不得安枕,所以便用上了臨行前西陵太醫開的安神香。”
沈姜次情緒漸舒,“挺好的。”
步微又簡單吩咐了侍女一些事,屏退侍從後,偌大的殿于算是徹底屬于兩人,步微還是于那日一樣倒水沏茶,沈姜次也是與那日一樣,視若無睹。
步微雖知自己這樣是自讨沒趣,但終究還是忍了下來。“公子的身子不宜飲茶,那便罷了。是阿微考慮不周了。”
沈姜次看着那上好的茶色:“是在下身子不争氣,殿下勿怪才是。”
“公子言重了。”因着兩人說是心懷鬼胎也絲毫不為過,步微也便真的沒有那閑情逸緻陪着他無事寒暄。索性開門見山,又道:“公子,想知道什麼?”
沈姜次擡眸:“殿下想說什麼便說吧!”
心底再也沒有了剛才的期待,一切倒是像極了上門的逢場作戲。
步微想了想,“那便從陛下初入西陵說起吧!那年,陛下初入西陵為質,不遠萬裡而來,說是來者是客,志在兩國交流,但明眼人都知道當年北襄勢弱,西陵勢強。送子為質,倒更像是給西陵的皇族送了一個解悶的玩意兒……”
窗外,炙熱的陽光漸漸弱了下來,那微涼的秋風都不知道掠過了幾輪,而緊閉的殿内一切就好像停滞了一般。透過鑲嵌在窗戶上的明紙,依稀可見那愈發緊皺的眉眼,和那凝聚在無聲中的心疼。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角落裡,你一個人苟且偷生了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