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狼狽的躺在滿是茅草的地面上,一陣寒涼透過衣衫漫上心尖,到了此刻他依然無法判斷是那死亡前的警示,到底是還是真的冷了,倦了。鮮血不斷從脖頸處流出,那種帶着血腥的窒息感越發凝重。一時間無助,強烈的求生欲在指尖環繞,他掙紮着。
徐徐長風,借道而來。晃動的燭影伴随着落下的指尖徹底熄滅,一條生命隕落在牢獄中。鮮血順着傷口湧出,頃刻的功夫就依然順着茅草滲入到腳底這塊充滿故事的地面,成為這座地牢裡過往萬千故事中的一枚。
而沈姜次還是一如常态地淡淡喝着酒,鮮血順着手臂盤旋而下,沈姜次想那素白的衣袍定是染上了點點绯紅。他實在是不想看,血腥味在鼻尖彌漫的感覺着實不好受。
忽而急促的腳步聲,在最不合時宜的時候出現。燭光被微涼的風掀起心底的那份躁動不安 ,宿十三沉着一張臉,上好的劍鞘在桌闆上敲了敲,頓時所有困意被粉碎的徹底,牢頭猛然驚醒,擡頭間對上來人,整顆心幾乎是要提到嗓子眼,手間的動作呆愣在原地。“大、大人……”
宿十三道,“今日,抓進來的那人關在哪?”
牢頭看了一眼宿十三身後,跟着的兩三個人,頓時間不知所言,他實在是沒想到陛下身邊的人會在這個時辰不合時宜的出現,也不知裡面的事情有沒有結束。他想拖延而過:“大人,您這是……”
宿十三背對着燭光,一張臉幾乎是要沉盡暗色裡,他輕咳着,擡眸中帶着警告:“我等奉命辦事,你有異議?”
牢頭吓得整個人砰的一聲跪在地上,指尖鬥得不像樣子:“大人,真是愛開玩笑,我等又這麼敢有異議?隻是這個時辰犯人隻怕是已經睡了,大人……”
宿十三又怎麼聽不出他話語間的推脫之意,視線被地牢裡整齊擺放的篝火吸引,握緊手中的長劍,冷聲道:“看緊他!”
“是。”
随後頭也不回的大步走着,一陣血腥味落入鼻尖,宿十三猶豫間腦子裡不由自主的浮現上謝硯的話語,深吸一口氣,快步走進。靠近後,宿十三算是徹底看清了發生在隔間裡的動靜,嘎吱一聲牢門被打開。
宿十三原本是想查看那人的傷口,但看到那一抹醒目的血迹,頓時間一陣後怕,喉結上下翻滾着開口之前卻變換了模樣。“都在這個地方了,還不老實。”
沈姜次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人,“犯不上。”
“行!”宿十三有些無奈,到底是他多餘擔心了。飄忽不定的視線猛然間被放在桌子上的匕首吸引,出于某種顧慮宿十三猶豫着還是查探了那人的屍體。乍一看,那傷口倒是和西陵公主的死狀或許是兇器等原因,傷口很明顯有些輕。不對!他猛的想起來這裡面的貓膩,沈姜次在早年的東濮宮變中一貫所用的右手受傷,而那傷口……人在一定程度上,左右手做某件事的力度是不同的。
宿十三整個人好像恍然大悟,他猛的擡起頭來,視線中那一抹明亮的血色盤旋在手臂,在向上看右手手臂上的素白衣衫已經被鮮血染紅,像極了冬日雪地裡盛開的妖豔紅梅。他一驚:“你受傷了?什麼時候!”
沈姜次臉色慘白,“無妨。”
驕陽費力的從雲層裡鑽出來,随之而來的光亮照亮在昏暗的藏嬌殿内,一盆盆的血水從殿端出,太醫跪在床榻旁診脈,冷汗不斷從頭頂滑落。謝硯冷着一張臉,站在他身後。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沈姜次的身體就如同這世風日下郢城一般,倒是愈發具有病美人的姿态。偌大的汗珠不斷從他的頭頂滑落,配上慘白的臉頰就像整個人就像是水中撈出來的似的。本來隻是個小傷,卻因為突然的高熱,還有身體等一系列的原因,鮮血直到此刻才止住。
太醫畏畏縮縮的回着話:“啟禀陛下,這位、公子的血已經止住了,但因身子骨較為孱弱,加之風寒引起的高熱,待到屬下開上幾副藥,定要好好調養。否則……”
這些年以來關于這種後果之類的謝硯已經聽到厭倦,到了此刻已經徹底地不需要了,他冷聲:“滾!”
太醫緩緩地站起身來,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沈姜次,心底的疑問尚且未得到蔓延,耳邊就再次傳來謝硯警告的聲音。
“管好你的嘴!”
太醫吓得連連點頭,正要跪下,眼疾手快的宿十三就帶着太醫離開。随着宮人退卻,風撥動的燭光,他們的身影在光亮中交彙。
在謝硯的印象中,沈姜次一直是最堅強的存在,是那個能在逆境中扛起一片天的存在,如今他卻是那樣的虛弱不堪,躺在自己面前。指尖觸碰上的冰涼不弱于冬日的寒冰,握上他的手就像掌中含冰,是刺骨的,卻也是在這個季節裡,最讓人貪戀的。
宿十三很想将這點子為數不多的安穩,交付給他們,可如今依然是到早朝的時辰,他隻能硬着頭皮企圖将謝硯帶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