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在灼燒。
窗外,戰機與機甲發出的能量光束劃破天空,将絢麗璀璨的星空切割得支離破碎。
臨時基地内一片漆黑,斷斷續續的電流聲刺啦作響,爆炸帶來一瞬間的光亮,照亮遍地的狼藉。
血液低落的聲音在戰機的轟鳴和爆炸聲中弱不可聞。
胸口傳來的劇痛在逐漸變得麻木。
鮮血的流失帶走體溫,容止汀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随之流逝,心跳也在一點點變得無力。
爆炸的聲音在漸漸遠去,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是那個緊緊抱着他的人。
“白哥……”他艱難地發出一聲氣音。
“嗯,我在。”一向冷靜從容的Omega将軍努力維持着鎮定的聲音,但溫潤的嗓音仍藏不住細微的顫抖。
“我好冷……你再……抱緊我一點……”
那人依言抱緊了他,是令他安心的懷抱,可惜堅硬的外骨骼戰甲無法帶來絲毫溫暖。
那人所用的力度,和不住顫抖的雙手,昭示着無可挽回的事實。
“哥……我好困……我可以……睡一會嗎……”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意識也開始模糊了,每一個字都說得無比艱難。
“……好,睡吧。”他聽到那人的聲音隐隐帶着哽咽,但在黑暗中,他看不清那人的表情。
“别怕,放心睡一覺……睡醒了,你就會好起來了……”
身經百戰的将軍無比清楚,在身邊沒有任何治療物資的情況下,對一個自愈能力極低的F級Alpha而言,這種緻命傷已經沒有救了,卻仍在說着安慰的話。
無力的話語。
這樣的話,此前從來不會從這人口中聽到。
但此時,他說了。
像是在哄一個不安入睡的孩子一般。
像是不知道,他懷裡的人一旦閉上眼睛,就注定再也無法醒來一般。
窗外爆炸的火光,照亮了那張溫潤俊美的面龐。
從未有過的悲痛與脆弱。
他感覺到,有什麼溫暖的液體,落在了他的臉上。
那是……淚水。
但那人仍是笑着的,像是想讓他安心一般,卻不知自己唇邊的笑容無比艱難而苦澀。
他想要擡起手,為那人拭去眼淚,卻再無力動一動手指。
前所未有的不甘與不舍。
他就這麼走了,死後所有的悲傷和痛苦都将化為虛無,那麼留下的這個人呢……
他怎麼能留他一個人在未來看不到盡頭的悲痛中掙紮……他的将軍該怎樣孤身一人度過往後餘生……
但他終究無力抵抗生命的流逝,在他摯愛的人懷裡閉上了眼睛。
……
下一秒,容止汀在黑暗中醒來。
一片漆黑的房間裡,他緩緩地眨了眨眼睛,渾身僵硬的肌肉松弛下來,深深地,松了一口氣。
是夢。
重生以來的三十多個夜晚,他常常會夢到死亡的那一天。
而每當做這樣的夢,他便知道,自己今晚再難入睡了。
邊緣星的夜晚沒有燈光,更沒有大城市的人聲與喧鬧。廢棄的房屋裡,透過水泥牆壁上裂了道縫的窗戶玻璃,擡眼就能看到漆黑的夜空。
黑沉的烏雲遮蔽了衛月的光,一副快要下雨的樣子,房間裡伸手不見五指。呼嘯的風從窗戶的縫隙吹進來,傳出嗚嗚的聲響,簡直像鬼哭。
房間裡簡易版的空氣淨化器亮着紅光,正努力過濾有毒的空氣,發出超負荷的轟隆聲。
容止汀從角落的鋼架床上起身,打開牆壁上的夜光燈,翻出密封膠,面無表情地默默把那扇窗戶的裂縫重新封了一遍,成功止住了那惱人的鬼哭聲,随後打開備用的空氣淨化器,把那個快要報廢的淨化器三下五除二拆了開來,熟練地開始修理。
修好那倒黴的淨化器,時間已經過了淩晨一點。
容止汀把淨化器随手放在一邊,沉默地看着外面一片漆黑的夜色。
說實話,他到現在都難以相信,他在死後竟然回到了十九歲這一年,回到了這顆荒涼破敗的邊緣星,距離他考入軍校的兩個月前。
過了一會,他撐着膝蓋站起來,利落地穿上一旁挂在牆上的防護服,把一個頸環樣式的變聲器戴在脖子上,将防護面罩向下一拉扣在臉上,推開門向外走去。
門外,一望無際的廢棄都市在無邊夜幕的籠罩下蒙上漆黑的影子,呼嘯的風穿過半坍塌的城市廢墟,仿若魔鬼的嘶吼,冰冷、蒼涼而詭異。
這裡是邊緣星EQ952B3,位于聯邦星域的邊緣地帶,它甚至沒有一個正式的名字,隻用一串冰冷的編号指代。
這裡是聯邦星域内最落後的星球之一,也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
曾經的戰争給這個一度繁榮過的星球造成了大片的城市廢墟,地表氣候極端惡劣,輻射污染了土地和水源、空氣也殘存着高危武器遺留的微量毒素。
廢棄的城市随着時間的推移逐漸風化坍塌,寸草不生。僅存的人們在廢墟之下建立起地下城,作為新的居住地。
夜色中,容止汀熟練地繞過坍塌的路面,翻過風化坍塌的水泥牆體,靈活地在這片城市廢墟中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