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這體質,上了新型的制式機甲最多撐十分鐘。但……開玩笑,就算單論躲避技術,他上一世在他家白将軍手底下都能撐三分鐘。他要是真想拖時間,五分鐘之内保證這黑皮教官連他一根頭發都碰不到。
不過這一次他不打算單純拖時間。
機甲訓練室是需要權限才能進的,不算之前在邊緣星駕駛的那些早已經被淘汰的手動款老式機甲,這是他這一世第一次駕駛真正的戰鬥用機甲。
他想試試,現在的他能做到什麼程度。
另一邊,當薩霍默斯星的清晨剛剛來臨,黑灰特戰部隊基地正被夜色籠罩着。
白瑾秋所在的星梭停泊在星港,換了軍用飛行器降落在基地停機坪。
下了飛行器,一個高大英俊的Alpha走上前,雙腳一并,對他行了個軍禮。
那是他的副隊長池影。
同樣也是在他最新回想起的記憶中,早已逝去的戰友。
白瑾秋對他回了一個軍禮,看着Alpha深刻熟悉的臉龐,深色的眼瞳暗藏着無法言說的思緒。
好久不見。
“隊長,歡迎歸隊。”Alpha低沉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如記憶中的一般,一絲不苟的嚴肅,眼神卻是溫和的。
白瑾秋颔首道:“帶我去看看江眠,我在路上聽景暇說了他的事。他現在情況怎麼樣?”
“不太好,但暫時穩定下來了。”池影說。
白瑾秋點了點頭,目光微垂。
在他的記憶中,這一次江眠确實沒有生命危險,但留下了嚴重的後遺症。
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理上。
畢竟在一個月的時間裡反反複複被藥物反應折磨得痛不欲生,無數次瀕臨死亡,不是正常人能輕易抗下來的。更何況,那個有點膽小、性子溫軟的孩子,都還沒有成年。
全封閉的醫療監護室裡光線昏暗,隻有各種醫療設備發出滴滴的輕響,安靜異常。
白瑾秋進去的時候,清瘦的少年正倚靠在半升起的醫療床上,眼睛半睜着,看着虛空中不知名的地方發呆,像是沒有意識到已經到了該休息的時間。
“小眠。”白瑾秋輕喚了他一聲。
少年聽到聲音起初沒有什麼反應,過了幾秒,才緩緩移過視線。
在看到白瑾秋的時候,那雙因為消瘦顯得格外大的眼睛閃了一下,終于恢複了些神采,眼睛彎了彎,用輕而沙啞的聲音喚了聲“隊長”。
白瑾秋在他的床邊坐下來,幫他把額前遮住眼睛的頭發撥到一邊,輕聲問道:
“現在感覺怎麼樣,還難受嗎?”
江眠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了大概有十幾秒,才彎了彎嘴角,緩緩道:
“您回來了。您的任務完成了嗎?有沒有受傷?隊裡的人說您失蹤了,可能出事了,我不信。您這麼厲害,怎麼會出事呢?”
他的聲音柔軟而親昵,并沒有回答白瑾秋的問題,思維似乎有些渾渾噩噩的遲鈍。
白瑾秋看着他的樣子,微微垂下眼眸,默默攥緊了手指。
江眠的名字是他取的。
他們這些最早來到黑灰的人,名字大多随意,也沒什麼寓意。于是後來,這些新來隊裡的孩子的名字都是他們這些隊裡的前輩取的。
這些孩子,大多和為他們取名的人格外親近。
江眠對他就是這樣。
小孩剛來隊裡的第一天是白瑾秋帶的,當時他還隻有實驗體編号。白瑾秋問他想要個什麼樣的名字,小孩說不上來。于是白瑾秋改問他有沒有什麼愛好或喜歡的東西,想做的事情也行。
小孩想了想說,想睡覺。
在來黑灰之前,他因為配合最後一個實驗整整七天沒有合眼,隻在來的路上睡了一覺,當時眼下還泛着青黑,迷迷糊糊的,反應也有點慢,因為年紀不大臉上還有點嬰兒肥,整個人看着乖軟又可憐。
于是白瑾秋給他的名字是“眠”。希望他以後每天都能睡飽,每晚都是美夢。
白瑾秋第一次見到的江眠,和他現在的樣子有幾分相似。
但那時候他隻是困得狠了犯迷糊,現在卻是半永久性的精神受損。
江眠其實并不适合黑灰特戰部隊。
他性子太軟了,乖巧純善,根本沒辦法對人扣動扳機,所以直到現在也沒出過幾次任務,少數的幾次都是協助。
身在黑灰,他們沒有别的選擇。
配合實驗,以及戰鬥,就是他們存在的目的。
白瑾秋伸手摸了摸江眠的頭發,随後捂住他的眼睛,用輕緩的聲音對他說:
“小眠,你該睡覺了。”
“睡吧,好好睡一覺。睡醒了,一切都會好的。”
江眠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像是沒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過了很久,才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白瑾秋聽着他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悠長,才放下捂着他眼睛的手。沉默地看着這個由他取了名字的小隊員,在黑暗中坐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