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秋頓了一下,沒有立刻回應。
容止汀拉着他的手沒有松開,指節微微泛紅,高熱的手心傳遞過來熱量,讓他冰涼的手指漸漸回暖。
剛從睡眠中醒來,仍帶着濕潤迷蒙的眼睛隔着黑暗安靜地看着白瑾秋,柔軟的黑發散亂在枕頭上,清瘦的身體躺在柔軟的被褥中,隻露出一截纖細的脖頸,臉頰、額頭、耳朵、脖子和眼眶都因為高熱微微泛着紅,顯得他整個人溫暖、虛弱而無害。
“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很累?”白瑾秋輕聲問他。
他在容止汀面前應該沒有表現出過疲憊的狀态才對。在來見他之前,他剛打過一針提神針劑。
容止汀想了想,說:“就是感覺。”
或者說,是曾經相處多年的直覺。
“白哥,你是不是很久沒休息過了?”他問道。
“你平時在軍隊裡的工作是不是特别忙?如果每個月都抽時間來看我會加大你很多工作量的話,你可以不用來的這麼頻繁的,視頻通訊就可以了。”
他看着白瑾秋的眼睛,聲音溫緩,認真地對他說:“你不要這麼累。”
白瑾秋輕輕垂眸,為他的敏銳,眼中閃過一絲無奈的暖意。
确實,不僅是黑灰内部的事務,他這段時間還要處理研究院那邊的事,應付上面來人的督察問詢,與A組進行任務對接,還有無數私下進行的運作,一切都需要他付出大量的時間精力,不能出一絲錯漏,一招颠覆滿盤皆輸。
在這一個月裡,他不知道打過多少提神和恢複補給針劑。
他想要抽出時間來容止汀這邊陪他待上哪怕一個晚上,都需要極限壓縮自己的時間。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他覺得值得,緊繃的神經需要短暫放松一下,花一點時間來找容止汀充充電。
他确實很久沒休息了。
但這種程度其實還不至于讓他應付不過來。逐漸蘇醒的未來記憶已經讓他多出了許多經驗,少走了很多彎路。
未來記憶中的他在這個時候還被困在那個陷阱裡生死一線,幾個月之後,等他回歸黑灰,面對的是滿目瘡痍的慘況和愈發艱難的處境。他為此耗盡了心力,在未來的四年裡都如履薄冰舉步維艱,常常陷入身不由己的境地,最終付出了無數慘痛的代價,才借着戰争爆發帶來的一絲機遇帶着黑灰的人搏出一個未來。
聯邦和平多年,内部黑幕諸多,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各大軍團中的高層将領多是豪門世家出身,履曆豐厚但實戰經驗寥寥,多是靠着資曆晉升,年歲不小也格外惜命。面對突然爆發的反抗戰争,在叛軍狂風暴雨般不要命的打法下,前線防線一退再退。
他趁着這個時候以自請帶隊入前線領軍作戰為條件,将黑灰并入第二軍團前線部隊,讓隊内的所有人獲得了能夠走上明面的身份,也從此讓黑灰特戰部隊成為了曆史。
而那個時候,他們已經付出了太多血的代價。
相比曾經,重來一次他已經規避了最糟糕的情況,此前布置的一切也這一個月的時間裡進展飛速。
而這一切的源頭,是容止汀在那片邊緣星廢墟裡找到了他,救下了他,讓他有機會去改變那個未來。
于是,現在的一切才和未來的記憶産生了不同。
而現在,也是容止汀對他說,你看起來很累。
你不要這麼累。
分化期的小Alpha明明自己意識都不清晰,卻用柔軟的、擔憂的眼神看着他。那雙眼睛在告訴他,他心疼。
鸢尾花的信息素是不同于任何一個Alpha的溫和包容,靜靜的訴說着他的關心,他的擔憂,細緻入微。
白瑾秋意識到,他似乎第一次對一個Alpha的信息素産生了一些不同的反應。
第一次,他想讓一個Alpha的信息素染上他的味道,在鸢尾花細膩柔和的花香中,染上一絲來自雪山寒峰清冽微苦的松香。
明明他瞞得分毫不漏,什麼都沒有告訴過這個人。
除了容止汀,再不會有人用這種眼神看着他,對他說這種話了。
他要怎麼才能不心軟……
白瑾秋彎了下嘴角,滿心無奈。
明明容止汀自己剛剛暴露出的處境也不妙。
他想捏一下這小Alpha的鼻尖,說“你已經送給我足夠多的禮物了,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吧”。
但最終,他什麼也沒說。
“哥,你上來陪我睡一會……”
在容止汀拉着他的手,再一次小聲的要求下,白瑾秋同意了。
他說:“好。”
于是容止汀彎了彎眼睛,往裡挪了挪,讓他躺上了床。
房間裡開着暖氣,兩個人隔着一層被子面對面躺在一起,容止汀很自然地把頭抵在白瑾秋的胸口處,睡意朦胧的眼睛很快閉上,再次陷入沉眠。白瑾秋垂眸看着他,似有意似無意的,一隻手輕輕搭上了他的側腰,也閉上眼睛,放松了身體,任由意識沉淪。
昏暗的房間被睡意籠罩,一室靜谧,讓疲憊已久的人得以陷入夢鄉。
自從一個月前回到黑灰,白瑾秋便再沒有再做過與未來相關的記憶夢境。
但這一次,他再一次夢到了未來。
上一次的記憶夢境終止于四年之後。那時黑灰特戰部隊除小部分隊員因身體已經無法負擔作戰任務退役,剩下的,全部跟着他一起進入了第二軍團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