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小黑屋是我們私下的叫法,老院長管那個房間叫自省室。很小的一個房間,兩平米不到,比電梯間還窄,裡面連一張椅子都沒有,也沒有燈。被關進去隻能坐在地上,一天隻給兩杯水。”
聽到這裡,白瑾秋問:“你挨過罰嗎?”
他本以為容止汀小時候聽着那麼乖,應該沒怎麼被罰過。但沒想到,容止汀說:
“挨過啊,所有人都被罰過。”他眨了眨眼睛,很無辜地說。
“老院長很嚴格,日常所有的小事都有規定要求。比如吃飯之後碗沒有洗幹淨,起床的時候賴了一會兒床,或者是當天的課業在熄燈之前沒有完成,不小心弄壞了什麼東西,和其他的孩子吵架了都要挨罰。”
“我被關過一次小黑屋,是因為什麼事已經記不清了。那個時候我差點被吓傻,哭着求老院長放我出去,但最後還是被關了一天。所以我小時候其實也挺怕他的。”
“老院長的規矩對小孩子來說太嚴厲了些,加上他本身不怎麼會主動關心照顧孩子,所以我們這些孩子大多不怎麼喜歡他。福利院的其他老師和義工就不用說了,純粹是為了補貼才會來福利院,工作以外的事情一概不會管。”
“在那種環境裡,本來就是孤兒的福利院的孩子被嚴格拘束起來,沒有可以信賴依靠的長輩,生活條件又艱難,大家都緊繃着,很難形成友善的氛圍。”
“所以能交到朋友,在福利院裡算是新鮮事。”
“如果老院長一直都在,我們大概會一直是朋友吧。”容止汀的語氣有些感慨。
“可惜,我十三歲的時候,老院長去世了。”
“老院長走了之後,福利院的條件一落千丈。”
“以前老院長在的時候我們還有機會讀書學習,但老院長走了之後,福利院的政策補貼得不到落實,我們這些孩子不得不開始做工維持福利院的運營。”
“我最開始接觸機械就是在這個時候,拿着一本基礎的維修書,對着一堆報廢的零件鑽研。我腦袋還算好用,加上有老院長以前教的知識打底,學起來很快。後來會偷偷想辦法找一些深入一點的機械結構書鑽研,慢慢就把技巧練出來了。”
“但即使我們開始做工補貼,福利院的情況還是每況日下。孩子們之間對資源的争奪也越來越嚴重。”
“生存環境惡劣,一些孩子就自然而然就學會了表面一套背裡一套,各種争鬥在福利院裡變得常見,組團欺淩的現象也越來越嚴重。哪怕曾經關系不錯的,很多到了那個時候也自顧不暇了。”
“不過我和那個男孩子的友誼倒是維持住了。”
“至少我那時候這麼認為。”
“這麼過了兩年,我十五歲那一年,福利院所有年滿十四歲的孩子迎來了一次被領養的機會。”
“在邊緣星被遺棄的孤兒很多,但會領養的人很少,所以每一次來領養人,福利院和孩子們都會很重視。”
“領養人的要求除了基本的五官端正,身體健康無疾病和畸形之外,還有一條,腦袋要夠聰明。所以福利院舉辦了一場考試。”
“老院長在的時候,我的成績一直很好,不過以前會故意藏一點,讓自己不那麼突出,那樣不容易招人嫉恨。那一次,是我第一次沒有藏拙。”
“我本來有能被領養的機會。但是後面公布成績的時候,我的成績被頂替掉了。”
“頂掉我的人是我的朋友。”
“那套題不簡單,我是當時唯一一個與能力拿高分的,而他是當時唯一知道我頭腦好用的人,把我的試卷改成了他的名字。”
“他成功被領養走了。”容止汀說到這裡頓了頓,不明所以的笑了一下。
那個男孩子的臉,他已經記不清了。但他記得曾經的朋友離開的那天,回頭看他的眼神。
沒有得意,隻有愧疚,是滿含着歉意的眼神。
但臨走之前,那個孩子沒有跟他說一句話。
或許是無法面對他吧。
那件事曾經讓他難過了很久,上一世在軍校期間沒能和任何同學成為朋友或許也有這個原因。
不過現在,幾十年都過去了,他早已釋然。
“其實也不能怪他。” 容止汀淡淡地說,“那時候福利院的環境太壓抑了,讓人看不到前路。當時我們年齡都不大,好不容易來一個領養人,沒有人不想離開那個地方。”
“他很聰明,幫過我很多,讓我走出自我封閉,還讓我擺脫了很多次欺負和刁難。”
“隻有那一次,他的聰明用在了我身上。”
“我一開始很難受,後面也就想開了。”
“那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後來福利院的條件越來越差,拿不到多少福利補貼,沒有資助人,孩子也領養不出去,即使讓孩子們做工也沒辦法維持開銷了。太小的孩子如果被趕出去沒有活路。所以十六歲的那年,我和一批同齡的孩子被趕出孤兒院自謀生路。”
“再後來的事你就知道了。”
“我離開福利院之後冒險去了地表,一邊攢錢一邊備考軍校。”
容止汀彎了彎眼睛:“然後就遇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