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秋用力眨了眨眼睛,逐漸看清了眼前的場景,支撐着身體坐起來。
四周一片漆黑,隻有“容止汀”手中的手電筒照出一圈光亮。
這裡似乎是一個類似總控室的地方,但已經廢棄很久了,地面上積着厚厚的一層灰,他此時正坐在地上。
白瑾秋隐約對這裡的環境感到眼熟,卻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來過。
在藥物的影響和精神瀕臨極限被植入的暗示下,他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所處的環境并非現實。
“這……咳咳……是什麼地方?”他剛說了幾個字,便忍不住輕咳了起來。冰冷遍布塵埃的空氣嗆入肺部,帶來遲遲的鈍痛。
“容止汀”面露擔憂,幫他順了順後背,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個軍工廠,我的飛行器在這裡墜毀了。對了白哥,你怎麼會來這裡,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白瑾秋恍惚了一下:“我……”
他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大腦仿佛被蒙上了一層濃重的黑霧,思維泥濘而沉重,記憶混亂不堪。
白瑾秋努力的回想着,頭痛欲裂,忍不住蹙了蹙眉。
他好像是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的,但是上一秒……他在做什麼來着?
……對了,他遇到了恒星風暴,飛行器的導航失靈了……
那,再之前呢?
他為什麼會遇到恒星風暴,他要去哪……
腦海中一片混亂,一旦思考就鑽心地疼,白瑾秋扶了一下額頭,緊咬着牙,想了許久才把混亂的記憶稍稍捋清。
他在任務途中遇到了白夏。
白夏對他說,容止汀身份暴露,聯邦高層已經下令圍捕……
他為了回來救容止汀和白夏交手,兩人都受了傷……
然後,他應該在回來找容止汀的路上遇到了恒星風暴……但他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還不等白瑾秋想明白,外面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那是戰靴踏在地面上的聲音。
作戰的本能讓白瑾秋瞬間判斷出腳步聲來自受過訓練的精銳士兵,聽聲音有七八個人。
是搜捕容止汀的人來了。
白瑾秋頓時神色一凜,快速起身,來不及再多做思考,按滅了“容止汀”的手電,幾乎是本能地拉着他沖向陰影中。
……
觀察室内。
白瑾秋深陷在幻覺中的同時,刺入腦中的探針讀取出了他的記憶影像。
看着投影中被模拟出來的畫面場景,白夏站在金眸的男人後方,默默地看着,神色沒有絲毫起伏。
白瑾秋既然敢回來,就一定做足了準備。
他們都接受過刑訊訓練,再嚴酷的審訊流程都是能夠被預料的。無論是最初的疲勞審訊,還是使用審訊藥物後的身體折磨,乃至于到了這一步的激素誘導結合熱、精神類藥物和記憶讀取。
但知道流程是一回事,能不能熬過去,又是另一回事。
對此,白夏并不怎麼擔心。
白瑾秋能成為黑灰的隊長,單憑着硬實力可不夠。他當了二十多年的實驗體,同時還能支撐起黑灰,在暗中布局埋下勢力網,沒有足夠堅韌的意志力,早死了。
這已經是最後的審訊程序。
白瑾秋在精神域中經曆的幻境,其中的背景和人物均還原出了軍工廠當時的情景。
而設計這樣的場景,是為了方便讀取他相關的記憶片段。
S級Omega戰士的記憶不是那麼好讀取的,精神力這東西無影無蹤,似乎隻在操縱機甲與神經元對接時才會發揮作用,讓機甲與駕駛員的同步率提高、發揮出更大的戰鬥力。但在這種時候,卻會自動保護精神域,幹擾機器的讀取,以保護主體不受傷害。
所以針對白瑾秋的審訊才會耗費這麼大力氣,先将他的體力與精神消耗到極緻,還需要配合生理期的誘導和精神類藥物的進一步削弱才能讀取他的記憶。
看着眼前與記憶中截然不同的記憶畫面,白夏很快意識到這不是白瑾秋真實的記憶。但他始終一言不發,沒有表現出絲毫異常。
幻境中,白瑾秋帶着“容止汀”一路走了很遠。
軍工廠中搜查的人很多,錯雜的照明燈将黑暗切割成碎片,一雙雙軍靴攪散了積累多年的塵土,槍口|射擊炸出火花。
一切像是曆史的重演。
盡管沒有記憶,也不知道一切隻是被操控的腦域幻境,白瑾秋還是在“容止汀”受傷後下意識地替他擋了槍。
這一次,沒有南韶來幫他們了。
重傷的身體面對圍攻難以支撐,白瑾秋眼看着“容止汀”中槍倒在他面前。
那一瞬間,他瞳孔驟縮,幾乎停止了心跳,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逆流,讓他渾身冰冷,腦海中一旁空白。
他好像經曆過這一切,失去過眼前的這個人。
但是……什麼時候……
劇烈的頭痛襲來,但他沒有心情去理會,整個人像是失去了靈魂,把“容止汀”摟在懷裡,一動也不動。
緊接着,從背後襲來的子彈穿透了他的胸膛。
白瑾秋吐出一口鮮血,仍舊保持着護住“容止汀”的動作,慢慢倒了下去。
死亡的過程無比真實。
體溫伴随着血液流逝,寒意襲來,心跳一點一點變緩。
白瑾秋隐約覺得,這樣的過程自己似乎經曆過一次。摟着懷裡的人,他竟然有一種異常的平靜。
終于,這一次,沒有留下他一個人……他們可以一起離開了……
這個念頭輕輕滑過腦海,并沒有停留多久,便漸漸消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