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汀。”

晨昏星，深夜，人造駐地内夜幕籠罩，一片寂靜。連容先生輕敲了兩下門，操控着輪椅進來。

“又在實驗室熬到這麼晚，在做什麼？”

“父親。”容止汀擡起頭，放下手中建構了一半的虛拟模型，把目鏡推了上去。

“隻是……給自己找點事情做。您這麼晚還不睡嗎？”

“本來已經睡了，中途醒了，看你這邊亮着燈就來看看。”連容先生說着，腿上突然一沉，低頭看見一個圓滾滾軟乎乎的毛團子跳上了他的膝蓋，正踩奶打着小呼噜，還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連容先生輕笑了一下，摸了摸容小白毛絨絨的貓貓頭。

“願意說說看你正在研究的東西嗎？”連容先生看向他。

容止汀抿了抿唇：“我在嘗試研制一種新型的遠距離加密通訊裝置，但現在才剛剛設計出雛形。”

連容先生推着輪椅過來，看了看他面前的數據面闆，露出了饒有興趣的表情：“很有趣的設計，你在升級DMC載波的束流速度？這可能會引起空間傳輸的不穩定性導緻數據丢失。”

“您對這方面也有研究？”容止汀有些驚訝，随後解釋道：“确實，所以我同時調整了QVT陣列的幀頻參數，現在正在設計新型的超維濾波穩定器，嘗試屏蔽更多的引力波背景噪音幹擾。模型已經做出來了，但具體的精度校準還需要實驗。您想看看嗎？”

連容先生笑了笑：“你在這方面是專業的，我隻是略有涉獵，估計看不懂什麼。想做實驗校準的話，需要配合的實驗場地和器材随時告訴我們。但你怎麼會突然想做這個？”

容止汀移開視線，說：“隻是覺得，以後說不定能用到……如果需要加密傳輸什麼信息的話。”

他正在嘗試的裝置本是在十幾年後才被提出的概念，以現在的設備條件，不知道做出來能達到什麼程度，又或者能不能成功做出來。

連容先生的眼神柔軟下來，溫聲道：“你想他了，想知道他的情況，對嗎？”

容止汀垂下眼睛：“我……”

“你們兩個這麼晚了在聊什麼？”墨北城先生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

“北城。”連容先生回頭。

墨北城先生來到他身邊，蹲下來對他說：“你不該熬夜，你的身體經不起損耗。”

“隻是來看一看，簡單聊兩句，等一下就回去睡了。”

“給你五分鐘聊完，然後回去睡覺。”墨北城先生聲音很輕，語氣卻不容置疑。

“……”連容先生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好笑道：“你這霸道勁兒用到我身上來了？放在以前，你這個态度我們少不了要打一架。”

“明天你休息好了，我們進虛拟倉，我站着讓你打。”墨北城先生說。

連容先生失笑，轉頭對容止汀說：“好吧，看來夜談到此為止了，我要被強制關機了。你早些休息，别熬太晚了。”

“我沒有‘強制’你。”墨北城先生起身推過他的輪椅。

“你有。”

兩人不鹹不淡地拌着嘴，容止汀看着他們，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但很快又落寞下來。

墨北城先生推着連容先生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容止汀，眼神有些複雜，低頭附在伴侶的耳邊說了句什麼。

連容先生怔了一下，随後輕笑着點點頭，操控着輪椅先回去了。

墨北城先生轉身走回來，拉了個椅子坐下來：“想聊聊嗎？”

容止汀愣了一下，有些無措。

他和這位Alpha父親總是有些難以親近起來。

不過墨北城先生此時正穿着柔軟的絲質睡衣，頭發也随意地散着沒有向白日那般梳理整齊，相比平時威嚴冷淡的樣子似乎好親近了許多。

“你最近總是熬夜待在實驗室。晚上睡不着嗎？不适應這裡的環境？”墨北城先生問他。

這顆被潮汐鎖定的行星晨昏帶上雖然沒有規律的白晝黑夜，但籠罩在駐地上方的天穹護罩卻會模拟正常的日升月落晝夜交替，保證生活在裡面的人不會因為長期處在白晝環境下感到不适。

容止汀猶豫着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确實有些失眠，但大約和環境沒什麼關系。

“那就是放心不下你的Omega了。”墨北城先生淡淡的說，“不用擔心他，你的Omega很強，不會這麼輕易就死了。”

容止汀：“……”

這位顯然不怎麼會安慰人。

墨北城先生顯然也知道自己的安慰不怎麼樣，抿了抿唇主動換了個話題。

“對了，明天是你生日，連容給你準備了禮物。”

“我的生日？明天？”容止汀有些驚訝。

他身份信息上的出生日期此前都是他在邊緣星福利院登記入檔的日子，那是一個深秋，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實生日。

至于生日禮物……他以前隻收到過來自他哥和阿諾貝教授的禮物。

……等一下，以前在邊緣星福利院的時候，秋淼好像也送過他禮物。

他小的時候，邊緣星福利院的孩子大多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而且條件太艱苦，能吃飽飯就很不錯了，所以沒有人會慶祝。但秋淼很有儀式感，每年到了他“生日”的這天會送給他一些手做的小禮物。說實話那做的很醜，醜的别具一格，但小時候的他很喜歡。

不知道秋淼現在怎麼樣了……

上一世秋淼離開之後，他一度很受打擊，被趕出福利院後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攢錢、改善體質和備考軍校上，最終在三年後通過七十三軍校的入學考核離開了邊緣星，在軍校期間專心跟着阿諾貝教授學習，也沒交到什麼朋友。

不過，雖然沒交到朋友，但他體會到了親情。

跟着阿諾貝教授學習的那幾年，老人每年都會幫他慶祝生日。那位老教授本就喜歡做美食糕點，那幾年每到他生日的時候會給他親手做一個很多層的蛋糕，兩個人一個星期都吃不完的那種，還會做一大桌子菜。

後來他畢業進入了第二軍團，一直到前往前線，除了他哥，沒有人再為他慶祝過生日。

但那都是上一世的事了。

今年的生日，白瑾秋顯然是沒辦法陪他過了。還有阿諾貝教授，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那位老人……他這一世和阿諾貝老師相處的時間太短了，關系遠沒有達到上一世的程度……

還有克裡米和段喆他們，他這一世好不容易在軍校交到了朋友……希望他們不要被自己連累。

想到這裡，容止汀不由得在心裡歎了口氣。

墨北城先生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又說錯話了，怎麼容止汀本來還好好的一眨眼又低落了下來，一時間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不應該留下來跟他聊這幾句。

他深感自己真的要和連容好好學習一下怎麼和人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