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點睡吧，明天……會有驚喜，希望你喜歡……”墨北城先生幹巴巴地說。

容止汀回過神來，對于在墨北城先生面前走神有點愧疚，連忙點了點頭。

“好的，謝謝您。”

墨北城先生：“……你不用這麼客氣。”

到底怎麼才能讓這孩子和他親近起來呢……頭疼。

墨北城先生一時沒忍住露出了一絲挫敗郁悶的表情。

容止汀見狀愣了一下，随後忍不住抿了下唇，忍着笑認真道：“我會很期待的，墨先生。”

雖然這個“驚喜”，連容先生應該原本是打算明天再告訴他的。如今被漠北先生提前透露了。

但不管怎麼說，這是他的兩位父親為他準備的禮物。

墨北城先生默了，繃着臉沒再說話。

那天晚上，容止汀被墨北城先生盯着熄了實驗室的燈，早早回房間休息。

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容止汀難得沒有失眠，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三人照常在餐廳吃了早餐。晨光中，連容先生放下碗筷，輕咳了一下說：

“雖然因為某些人的洩密，導緻本來準備作為驚喜的禮物被提前告知了，但是止汀，二十歲生日快樂。”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墨北城先生在旁邊默默移開了視線，顯得有點心虛。

容止汀眉眼微彎，笑着說：“謝謝，父親。”

“去看看我們給你準備的禮物嗎？”連容先生問。

容止汀自然點頭。

他照着連容先生的示意躺進了虛拟倉裡。

數據流閃爍劃過視野，眼前的畫面再次清晰，容止汀愣住了，随後，默默紅了眼眶。

站在他面前的，是黑發的、健康而英挺的連容先生。他的身旁，墨北城先生與他并肩而立。

站在一起的兩個人，身高與體态竟然相差無幾。

看着平日裡總是坐着輪椅，滿頭霜發，消瘦而病弱的溫和男人，很難想象，他在被基因藥物改造成Omega，飽經病痛的折磨之前，曾經是個絲毫不弱于墨北城先生的頂尖Beta戰士。

如今隻有在虛拟的世界裡，他才能保持着他本該有的樣子。

連容先生上前輕輕碰了碰容止汀微微濕潤的眼角，輕笑着說：“止汀，看看周圍。”

容止汀眨去眼底的水汽，依言環視四周，此時才發現，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竟然是一間被布置得充滿童趣的房間。

畫着雲朵的淺藍色牆紙，水杯上卡通圖案的貼紙，床邊放着的棕色小熊，牆邊毛絨絨的兔子拖鞋，書桌上攤開的卡通繪本間稚嫩的字迹……無一不顯示着，這個房間的主人是個年齡不大的孩子。

“這是哪裡？”容止汀輕聲問道。

“你以前在研究院住的地方。”連容先生溫聲道，“你曾經問過我你失憶以前的事。我很抱歉，因為藥物的作用，你以前的記憶已經很難找回來了。這裡是我憑着記憶構建的，可能隻有八九分相似，但或許你能在這裡想起些什麼。抱歉，我能做的隻有這些了。”

容止汀搖了搖頭，在房間裡四處看着，看到書桌的堆疊的書本，随手拿起幾本翻了幾下，發現除了一些普通的故事書和繪本，還有許多遠超幼童所該學習的知識書籍，越來越多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胸腔中跳動的心髒有些難受。

那熟悉的感覺之中，暗藏着壓抑，但也溫馨和懷念。

連容先生拿過床邊的棕色小熊，捏着小熊的小爪子晃了晃，說：“你可能不記得它了，但你小時候曾經很喜歡。你叫他曲奇。”

容止汀接過那隻小熊，心中閃過一絲茫然，和一些他也說不清的情緒。

小熊身上的絨毛已經發舊褪色了，但依舊柔軟，被洗的很幹淨，身上還有一些被縫補過的針腳。

連容先生接着說：“小熊是北城在你剛出生的時候，送給你的禮物。事實上，這間房間裡所有非制式的東西，都是北城想辦法送進研究院的。這間房間一開始隻是研究院裡一間普通的房間。”

“研究院的管理很嚴，北城能送進來的東西不多。給你的禮物，都在這個房間裡了。”

容止汀有些驚訝地看向墨北城先生。

那個高大的男人此時臉上一副平靜淡漠樣子，似乎當年想盡辦法給他送玩具和卡通繪本的男人不是他一樣。

連容先生接着說：“你從出生開始，大多數時候，活動範圍都被局限在這個房間裡，由保姆機器人照顧，除了定期的體質監測和各種檢查，不被允許随意離開。”

“我那個時候是基因實驗體，大多數時候需要配合實驗，身體狀況稍好一些才能來看你。小時候你很安靜很聽話，大概和這樣的成長環境有很大關系。”說着，連容先生輕歎了一聲。

他這句話說完，房間裡短暫陷入了沉默。

過了幾秒，連容先生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開口道：“對了，我和北城這些年，每到你生日的時候都會給你寫一封信，希望有一天你能看到。”

“信在枕頭下面，也許你會想看看。”

容止汀茫然地聽着連容先生的話，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緩緩走到床邊坐下，從枕頭下面取出了那一疊延續了二十年的信件。

讀到第一封信，他的眼眶便止不住的濕潤了起來。

那是一位父親，寫給一個他從出生起便沒有機會見到的孩子的信。

虛拟空間中的時間緩緩流逝，時鐘滴滴答答，伴随着跨越時空的文字，訴說着愛與思念，擔憂與愧疚，期盼與祈願，一點一滴，慢慢走過了二十年的光陰。

連容先生和墨北城先生先一步從虛拟空間中離開了。

墨北城先生深吸了口氣，輕聲對身邊的伴侶說：

“你覺得，他會喜歡這個禮物嗎？”

連容先生彎了彎眼睛，說：“不知道。但這是我們目前能想出的，最好的禮物了。”

過了一會，沉睡着虛拟倉中的容止汀睜開眼睛，深吸了口氣，從虛拟倉中坐起來，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止汀，你還好嗎？”連容先生控制着輪椅來到他旁邊，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頰。

“我沒事。”容止汀擡起眼睛，平靜的，輕輕的叫了一聲：“爸。”

然後，他又看向墨北城先生，輕喚了一聲：“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