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莎拿着手,做成喇叭的形狀,活潑地問他:“喂喂喂!揍敵客先生,你有聽到我說的話嗎?”
一會兒,她就十分委屈地喃喃自語:“啊!您怎麼不理人呢!好過分啊!揍敵客先生。我明明很認真地對您道歉了,我也有好好反省自己的錯誤的,難道我就不配得到一句真誠的回應嗎?”
又過了不久。
“天呐!揍敵客先生,我現在突然感覺好難過……嗚嗚,我沒有想到,我居然對您造成了這麼大的傷害,我該怎麼辦才好,電視劇上面都說,殺手世家都是認錢不認人的,所以我才想着用這樣的辦法,看來都是電視劇的錯……”
……好吵。
伊爾迷拉下眼睑,一句話也不說,像個發呆的木偶。
他覺得,艾莎果然是一個非常難纏的委托對象。
軟硬不吃,鬼話連篇,能力成謎。
啊,好麻煩,但是現在還不可以馬上以解決掉她呢。
想着,他一雙漆黑的瞳孔突然輕輕地眨動了一下。
隻是一念之間,艾莎講到一半的話便戛然而止,她興高采烈地笑容像播放中斷一樣突然卡在了錄制畫面。
一隻軟踏踏、黏糊糊的手蓦然蹭到了她的後頸。
沉重喘息的呼吸聲,還有濃重的血腥味道從那雙形容枯槁的手中擦過她赤|裸的肩頸,帶來一串串雞皮疙瘩,一絲絲果凍狀的黑紅色血塊慢慢滴落在地,發出響亮的“啪嗒”一聲。
艾莎慢慢轉過身,她看到,躺在地上發出呻|吟的管家,使勁掙紮着從地上爬起,她的臉色扭曲,四肢軟趴趴地垂着,說出的話也是氣若遊絲,兩隻空洞沒有任何光亮的眼睛死死地在她身上,發出詭異的光芒,血正汩汩從胸口的位置流出,但她本人卻對此視若無睹。
手心的位置,那雙代表着能力的嘴巴物體,突然上下開合了一番,一條柔軟的舌頭伸了出來,對着她精神抖擻地動了動。
艾莎的笑容僵了。
她若無其事地閉了嘴,歪過頭用餘光十分冷靜地掃了掃身邊的管家,然後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朝着旁邊的位置挪了挪,她的動作幅度越來越大,直到挪到了離管家最遠的位置,她才心神不定地發現,自己的冷汗冒出來了。
雖然做出動作的人是管家,但罪魁禍首,無疑是剛剛将一枚銀針插入管家後腦的伊爾迷。
艾莎一邊較着勁十分用力地拿着濕毛巾使勁擦自己肩膀上的血迹,一邊惡狠狠地在心裡咒罵着伊爾迷·揍敵客
真是讨人厭的揍敵客!
他死定了!
就是在這樣寂靜的環境裡面,一段沙啞像是含着異物的聲音響起。
當艾莎擡起頭時,她才發現,管家的眼睛一眨未眨,從剛才她離開為止,都那樣深深地長久地看着她。
她浮動在呆滞和麻木的瞳孔下的,是一層深刻的痛苦和悲切,閃爍着的眼珠裡浸潤着濕滑的微光。
“我第一次遇到你,是在一年以前……”
對秋·加西亞來說,這是一段永生難忘的經曆。
在她剛剛加入加西亞家族的第三年,因為會念能力,加上能力出衆,秋便從管家之中脫穎而出,得到了莉亞的器重,被提拔到了她的近身,除了日常的管理事宜外,還負責處理一些雜事。
就是在這個時候,她認識了薩亞,一名長途運輸司機。因為工作上的交接,秋跟三十歲的薩亞有了交集,成了朋友。
有時候在查看交易貨物的時候,在副駕駛的位置,薩亞會抽着煙,就着缭繞的雲霧,跟她說起自己的妻子。
但有一天,似乎不太一樣。
他說,跟自己粗俗的外表相比,自己的妻子艾莎是一位紅發紅眼的美人,她有些愛玩,總愛混迹那些他不太懂的圈子。結婚不過三年時間,他們的關系就馬上疏遠了,他知道,是艾莎在外有了新的情人。
秋有些驚訝,因為和這個男人相處過一段時間的她知道,司機脾氣暴躁,不是這麼容忍的脾氣。
她追問了幾句,司機就畏畏縮縮地掃了一圈四周,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這個健壯的男人抖着嗓子,顫顫巍巍地告訴秋:“我覺得,艾莎最近變得有點恐怖……”
“恐怖?”
“對。”司機壓低了聲音,額頭冒出了細汗。
“她變得有一點奇怪,有性格上的問題,也有一點其他方面的問題……”
這個男人疑神疑鬼地看了看四周,明明沒什麼運動,他卻變得氣喘籲籲,有點上氣不接下氣,過了好一會才緩過來。
“我和艾莎不睡在一起,但是我們的床隔得非常近,她之前就有夢遊的習慣,但最近好像突然變本加厲了,她有時候會對着空氣說話,突然出現在我的床頭看着我發呆,有時候半夜醒過來,她拿着刮胡刀對準我的脖子,開了開關,閉着眼睛,一臉微笑地對我說‘我來幫你刮胡子’,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我的脖子都快被她刮出血了!”
“第二天,我問她,她很愧疚地對我道歉,說要帶着我看醫生,結果晚上就開始變本加厲,我半夜起來去廁所,結果看到她坐在餐桌擺了一排削好的蘋果,蘋果都氧化發黑了,我問她在幹嘛,她不理我,就在那裡對着空氣念叨說‘這一顆是艾格,這一顆是留多·葛瑞,這一顆是坎迪亞’……我一直在試圖叫醒她,但是她一直不理我,一直看着餐桌的對面,我忍不住扇了她一巴掌,結果她頭直接扭了九十度,指着最大的蘋果對我說,‘别急……這一顆是你,親愛的,看我多愛你啊,我總是把最好的留給你。’”
“已經半個月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再這樣下去我都快被她吓死了!簡直就像中邪了一樣,連我都開始有點不正常了!你說,秋,這個世界上有鬼存在嗎……?”
司機一邊發着抖,一邊面色慘白地捂住了頭,側臉重重地埋在方向盤上。
這時候,秋才注意到這個男人面頰青黑,黑眼圈濃重,嘴唇青白,一副凄慘相。
光看臉,就知道他最近有多遭罪了。
“據我所知,這個世界是沒有鬼存在的。”聽完薩亞的叙述,秋倒是沒有太把他說的放在心上。
在她看來,他身上出現的情況充其量是某種蘊含着念的道具,或者是念能力者作祟,這樣的表現形式,更像是艾莎被催眠了,她的身上才出現了如此多的情況。
艾莎是個普通人無疑,她不太可能出現問題。所以,秋隻是叫薩亞自己檢查一下家裡有沒有出現什麼奇怪的物品,如果有的話,趕緊扔掉就好。
司機一臉膽戰心驚地連連點頭,又連聲問了秋好幾個問題:“如果我把那東西扔掉?她就不會再夢遊了嗎?”
“天哪,你可要救我啊,秋,我真的快被吓死了。”
“這隻是小問題,一下子就能解決了。”秋安慰着司機,然後在他憂心忡忡的目光中說了再見。
結果幾天後再遇到他的時候,坐在副駕駛地位置,看着握住方向盤一臉輕松的司機,秋再次主動提起了這個話題。
“問題解決了嗎?薩亞。”
“什麼問題?”
司機一臉迷茫。
“你和艾莎之間是不是發生了點什麼……”
司機額頭上豎起青筋,極為不悅地罵道。
“你在說什麼啊秋?我和她好着呢,别來詛咒我們!”
“可是……”
無論她怎麼委婉地解釋原因,他都十分抗拒提起這個話題,甚至完全不相信她提出來的緣由,認為那是秋小心眼的猜忌。
那時候,秋才明白。
他真的出事了。
薩亞的妻子,艾莎·康斯坦汀一定有問題。
在擔驚受怕之餘,秋野心勃勃地想,她等待已久的嶄露頭角,出人頭地的機會終于來了。